深秋的傍晚,天边乌云低垂,黑压压的聚集成一片,笼罩在整个漓城上空。

寒凉的秋风搜刮着满城的树枝,风吹而过,将地上的落叶梨落地卷起。夹杂在风中打着转儿的树叶,当再次坠落,已经无法保留原本的模样,为这个天气,更增添了几分萧瑟。

此时,从上一个驿站一路快马加鞭的信使,脸色泛白,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而他打城门之下疾驰而过,未做任何停留,大喊着“闪开”,横穿漓城中央大道,直奔宫门而来。

锦南宫主殿的窗户被风吹得哗哗响,顺着殿门寒意窜入进来。

阴沉的天色,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煞人。老天爷酝酿了太久的情绪,终于得以释放,雨水于刹那之间,由天空中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

整个天地,像是被雨水浸泡了一般,随处都是清透一片。声势浩大的风声,雨声,让人的心情都变得十分压抑。

水雾渐渐从地面升腾而起,透过门窗瞧出去,所有事物似乎都变得十分迷离。远处的树木,房屋,连隐约的轮廓都瞧不太清晰,只能凭着感觉大约猜测,它们确实在那里存在着。

窗檐下,曾被滚落下来的雨水砸出的小坑洼,瞬间被注满。

低洼的地面如今已是水汪汪,水面上泛起一个个水花,破裂后,又迅速形成新的,如此循环。连续的响声,被掩盖在唬人的风雨声中,人耳中,并不能寻见它们的踪迹。

裹挟着暖和的披风,路南屏独自倚靠在殿门之内。默默地瞧着外头的瓢泼大雨,她心里情不自禁地有些发慌。

都说女人天生拥有男人难以匹敌的第六感。

无端地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她以为是因为这个天气的原因。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也并未过多地上心。

昭阳宫内,福泰被守候在门外的小太监焦急地喊出殿门外后,又立刻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高喊一声后,立即将一千里加急高举至头顶,递至萧子怿的手边。

萧子怿皱着眉头,打开信封,一目十行地了解了内容后,顿时雷霆震怒。

时常偏于沉稳的他,竟忍不住暴躁地大声唾骂:“安吉被占?这群人是干什么吃的?”

随即,他想到刚刚批阅过的安岭总兵的折子,一把将其抓起,不管不顾地远远摔到殿下。

实在难以掩饰心中的怒火,他的嗓门又提高一个声音,“这个刘沐阳竟还跟我上报,安岭一带近来相安无事。谁给他的熊心豹子胆,竟敢知情不报。瞒下这样大的事情,是想等我洛西北方领域尽数被乌木尔占去了,再来上报朝廷吗?”

安吉是洛西王朝北方边境的一座小城镇,与之接壤的是北方的游牧国家乌木尔。

游牧民族虽然剽悍,却也不轻易来犯。自洛西王朝建立以来,倒也相安无事多年。因此,朝廷驻守在安吉的,也仅仅只有五千兵力。人数瞧着不多,但守卫小小安吉,却是足矣。

紧挨着它的安岭,地域宽广,更为适宜屯兵。安岭的城郊,常年驻扎着洛西朝廷派去的三万守卫大军。

安吉,安岭两地相去不过三十多里路。若是安吉被乌木尔攻打,只需守城的将士派人快马去安岭通报。来去不过两柱香的时间,安岭即刻集合兵力,前去安吉救援完全来得及。

兵力如此部署,虽然是迫于地域的无奈,考虑还是十分周全的。

而现在,这封还沾着鲜血的奏折上,言明:乌木尔来势汹汹,五千守边将士,浴血奋战半日之久,几乎无人生还,何等惨烈。

安吉失守,驻守在安岭的虎威将军消息滞后,导致他们错失最佳救援的时机。当他们快马加鞭赶到安吉时,见到的就是五千守边将士的尸身堆聚在城门之外,鲜血肆意横流。

现在安岭的驻军,只能与乌木尔在安吉城外对垒,战争一触即发。

虎威将军这封加急奏折附注的时日,比之安岭总兵刘沐阳的奏折,不过稍许晚了半天。可以推算,在刘沐阳上奏时,安吉早就被乌木尔攻打了。

安吉城中哪怕有一个成功逃离的百姓或士卒,刘沐阳这个安岭总兵,也该得到消息。但在这封奏折之上,他却只字未提。

萧子怿紧握的拳头在颤抖,显露出他此时滔天的怒意。

听到皇帝陛下怒不可歇的声音,大殿之外守着的太监们早就跪落一地。如果有人注意观察,就会发觉他们之中无人发抖,脸色惨白的却不在少数。

未几,大殿内传出一声皇帝陛下的吩咐,“派人将言丞相,栗将军,安王,卫国公,还有几位内阁大臣全都给朕喊到昭阳宫来。”

这一晚注定不平静。

被皇帝陛下点名的几位大人,几乎都是刚顶着风雨从府衙中回到家里。尚未来得及更衣梳洗,就又立马被皇帝陛下传召入宫。

而远在北方的宾州,正在经历一场,突如其来的偷袭。

城门之上,守城的将士们,竭尽全力与敌人厮杀搏斗,却无法阻止率先进到城内的敌军打开城门。

因为安吉被占,临时被派来守城的林校尉,胸口被刺进一刀,鲜血直流。手中握着红缨枪,仍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眼睁睁瞧着黑夜之中,敌军的身影一个一个进入城内,不断流失生命力的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只是,那双眼睛直瞪瞪地长大,死不瞑目!

谁都没料到,乌木尔会绕过有重军把守的安岭,而选择攻下安岭斜后方的宾州。

如今安吉,宾州,陆续落入乌木尔之手,对中间的安岭隐隐形成包围之势。短短几日,已经连下两座城池,乌木尔士气大振,局势对洛西王朝十分不利。

眼瞧着平时用晚膳的时间都过去了,陛下还未驾临锦南宫。长谣见自家主子翻着话本,也有些意兴阑珊,心里有些暗自着急。

在殿内伺候的,还有另一位新提拔上来的宫女,名唤容秀。看得出长谣脸上的神色,她轻轻上前询问:“娘娘,要不要派人去昭阳宫问问?”

“或许是被什么事绊倒了吧!”心绪不宁地,也看不进什么,路南屏干脆阖上手中的书本,“先把晚膳呈上来吧!”

外头的雨一直下个不停,一个人坐在殿内吃着晚饭,路南屏也在猜想,是不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不然萧子怿不会在派人提前来通报过后,又不来。

目光久久落在一个方向,失神过后,她轻叹一声,还是吩咐:“容秀,让小喜子去昭阳宫找福泰公公问问。”

说完,她随意往嘴里扒拉了几口,便再没了胃口。

要论能力,论察言观色,长谣或许都不是这些宫女中,最为出色的。但论对路南屏的了解,她居于首位。

见主子不愿再多用饭食,她立马用勺子舀了一碗汤,端至路南屏面前:“娘娘,今日的山药鸡汤去了油腥,清淡可口,您尝尝。”

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令长谣心忧,路南屏端过清汤,尝了一口,确实不错,进而三五下饮尽。

饭后,路南屏刚沐浴完,躺到床上,就听到容秀进来禀报,小喜子回来了!

虽然小喜子是个太监,但也不好随意进出路南屏的寝室。只能先传达给容秀,再由容秀进来禀告。

容秀低垂着眉眼,站在路南屏的窗边,“小喜子说,他去时福泰公公守在殿外,言明陛下今夜有要事需要处理,让娘娘早些休息。另外,小喜子观察到福泰公公的脸色,并不怎么好。”

单凭这些,路南屏就敢断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否则,至少福泰也会先去回禀了萧子怿,再传达他的意思,而不会自作主张地回答小喜子。

“容秀,叫小喜子他们几个先去洗热水澡换上干衣裳。还有去让小厨房的人熬上一锅姜汤,今天凡是淋过雨的,每人都喝上一碗。”

秋意寒,很容易就渗进身体里,若是再淋上雨,不去去寒气,明早说不得锦南宫就要倒下好几个。

这都晚上了,希望他们喝了姜汤,发发汗,为时还不晚。也是她忘记了,应当及早做预防,防止感染风寒。也是她今天傍晚,精神就不在状态,忘记了这茬。

顿了顿,路南屏又继续补充道:“你们夜里也都注意,别着了凉,回头生了病,可是难受。”

并不是第一年入宫为婢,容秀之前做过粗使,也伺候过如今去了西宫的两位太妃娘娘。但遇到这样为奴婢着想的主子,还是第一次,容秀心里一暖。被主子的体贴感动着,她出去吩咐了一趟,又回来准备守夜。

夏季的雨声,滴滴扣在心扉,令人心烦。而这深秋的一场大雨,已经连续下了两个多时辰的雨,势头一点没减弱,让路南屏的心跟着发沉。

要是半夜之前,还不停下来,漓城附近,定会发生涝灾。这样的天气,就是在现代,也算得上恶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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