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机会享受一点儿人生,所有对生活美好的期盼,都只是黄粱一梦。他忽然有些理解乔雨的醉生梦死,忽然理解他的有花堪折直须折。因为,他们都是没有未来的,永远没有退休的一天。就像传说中的那种鸟,从出生就一直飞翔,等它落地的时候,也就是死的时候。

夏安仰躺在床上,被褥上还残留着路南屏的发香,他伸手捂住脸,心中纠结翻腾,就那么躺了一会儿,夏安坐起身来,除了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外,一切又都如常。他拉开手表里的铁丝检查了一下,然后起身走出了房门。

路南屏喝着第二杯彩色鸡尾酒饮料时,终于看见了那个她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女人——陈青青。她穿了一件紧身低胸长裙,胸前的骨头隐隐可见,外面罩了一件薄薄的外套,神情略带憔悴,她的长发披散而来,干枯的肆意在她的身上。不过短短几天不见,她的眼窝却有些泛黑,眼眶也有些凹陷。路南屏看见陈青青的一瞬间,有一些伤怀和失神,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可以将一个正常的女人折磨成这个样子。

陈青青走到餐厅门口,略微迟疑了一下,她站在门口看着餐厅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身子一震。

路南屏假装无意的回过头来,正巧与陈青青四目相交。陈青青愣了不过十几秒,立刻转身就要离去。路南屏急忙跟过去,谁知道陈青青的奔跑速度竟然不慢,这到大大出乎路南屏预料,她跟在后头,忽然开口说道:“你就这么不敢见人,这么怕我?那你还拿什么和我争?”

陈青青的身体一怔,然后她缓缓回过头来。

路南屏微笑的看着陈青青,叉着腰,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玛丽在一旁看到,终于松了口气。而乔雨和夏安却坐在餐厅里,隔着玻璃往外看,没有动一下。

“为什么我怎么都躲不过你?”陈青青忽然大叫起来,“为什么你总是阴魂不散?”

路南屏微笑着说道:“你是在怕我吗?还是,你对你自己没有信心?”

陈青青闻言,脸色骤然一变,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问道:“我为什么要怕?我对自己为什么没有自信?我比你年轻,比你漂亮,甚至可以比你能干。”

路南屏点了点头,说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躲我?”

“我躲你?”陈青青看着路南屏,忽然说道:“我没有!我才没有躲你。”然后,她骤然沉默下来,凝视着路南屏,忽然说道:“是你,是你这个贱人夺走了他。是你,是你要把我的家拆散。”

路南屏闻言,微微皱了皱眉,从陈青青的现状来判断,她已经是一个严重的精神病患者了。可是,一个二奶,会这样失常吗?难道,她真的深爱着陈启明?路南屏忽然为陈青青不值起来,她年轻,貌美,高学历,为什么却甘心沦为陈启明的情妇?

路南屏正在思量之间,陈青青忽然朝她冲了过来,嘴里吼道:“你这个贱人!”路南屏猝不及防,被陈青青狠狠掐住了脖子。由于冲力太大,陈青青压着她双双倒在了地上。

陈青青不管不顾,坐在路南屏的身上,双手紧紧掐住路南屏的脖子,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然而,路南屏看见树后面的玛丽,她冷笑着看着这一切,显然不打算出来帮忙。路南屏不能再玛丽面前显露出一丝一毫会武功的姿态,她一咬牙,拼命掐住了陈青青的双手。然后一寸一寸的往两边扳开她的手。

陈青青疯狂之中,力气却大得不得了,而且又是顺手的方向,路南屏渐渐觉得体力不支。

乔雨和夏安看了一眼,都想要站起来去帮忙时,一个人影从一幢别墅里冲出来,一把揪起陈青青,骂道:“松手,快松手!”那声音对陈青青,仿佛晴天霹雳,她猛的一缩手,被那只手一扯,跌出去老远。

路南屏只觉得眼花缭乱,感觉一只手将自己拉起,坐在地板上路南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却来不及去看那只手的主人。

“抱歉,青青太无礼了。不过,她有病,还请你见谅。”一个男声传来,路南屏抬起头,半天才看清楚眼前的男人,下巴上一颗痣尤其刺眼——陈启明。

路南屏只觉得心脏狂跳,此时此刻,她是多么接近目标。她呆呆的看着陈启明,心里却已经翻腾了无数个念头,最终,她开口道:“没事。”

陈启明将路南屏拉起来,问道:“你需要去医院看看吗?”

路南屏摇了摇头,脸色苍白的她,显得异常脆弱,她瞥了一眼陈青青,这个动作,让陈启明忽然紧张起来,他急忙开口道:“或者,去我的房间坐坐?”

路南屏求之不得,她故做犹豫,不过是等乔雨和夏安过来。而陈启明却误会路南屏的意思,继续说道:“补偿费的事情,我会考虑的。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在这里谈?”

路南屏抬起头来,一挑眉,说道:“补偿费?”

“是的。”陈启明的脸色带着明显的鄙夷,“精神补偿费,人身伤害补偿费,任何事情都好说。”

夏安和乔雨分别走了出来,路南屏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好啊。去你的房间?”说完,又看了一眼陈青青,她缩在一棵树后面,整个人都躲藏在陈启明的背影里,惊慌失措的看着自己和陈启明讲话。

路南屏的眉头紧紧的纠结在一起,陈启明顺着路南屏的视线看去,也略微皱了皱眉。他显然不想在大庭广众下继续成为众人的焦点,不耐烦的说道:“我们快走吧。”

说完,搂着陈青青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路南屏侧过头,玛丽点了点头,与夏安和乔雨视线相交了几秒,然后快速跟了过去。

一进房间,就闻到一股酒味,窗户是紧闭的,窗帘是紧闭的,空调大开,整个房间异常古怪的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气味。

陈启明指了指会客厅的沙发,说道:“我替青青收拾一下,一会儿就过来。”说完,又指了指柜子和冰箱,说道:“你自己随意。”

路南屏点了点头,看得出来,陈启明似乎很讨厌自己。路南屏自嘲一笑,如果陈青青还是清醒的状态看见这样的神态,是否还会发疯?可惜,她却等不得看清楚自己情郎的真心,已经先疯了。再看看陈启明,估计在陈青青还正常的情况下,他从来没有这么关心过她吧,真是讽刺。路南屏也老实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杯XO,然后坐到沙发上。

里屋有水声哗哗,过了一会儿,陈启明卷着袖子走了出来,裤子上还有斑斑的水渍。他看着路南屏,然后说道:“青青有病。可是她从来不会主动攻击人,没想到冒犯了你。”

“没事。”路南屏撩了撩头发说道:“她把我当成了第三者假想敌。”

陈启明的脸色忽然一阵扭曲,他抬起头来看着路南屏问道:“你知道?”

路南屏一挑眉,却不动神色。

陈启明淡淡一笑,说道:“纸包不住火,这件事情,迟早会被人知道的。”他说完,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路南屏将橱柜打开,倒了杯烈酒给他递过去,陈启明却一把夺过酒瓶和酒杯,哗哗哗就喝了三杯。

酒刚下肚,他的脸迅速红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陈启明的眼神开始飘忽起来,他看着路南屏,哧哧的笑了起来,说道:“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路南屏一愣,虽然不知道陈启明说的是什么事,可是,看见他这样的态度,路南屏知道,必定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陈启明才会有如此震惊和失态的情况,这是长久压抑的结果,于是,她随即开口道:“怎么知道的不要紧,要紧的是,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能怎么办?”陈启明歪歪斜斜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已经照顾她二十三年了,我还能怎么办?只能继续照顾下去。一切,都是我做的孽。”

路南屏问道:“她担心你又有了别的女人。”

“我怎么还敢?”陈启明迷迷糊糊的说道,“我已经害她变成这个样子了,我怎么还忍心?”

路南屏看着陈启明微越来越红的脸,忽然觉得这个老板,竟然如此长情。于是开口道:“既然你们彼此真心相爱,何不就结婚呢?给彼此一个永远的承诺,或许对她的病情会有帮助。”

陈启明闻言,片刻的沉默后,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好像个孩子,然后他歪歪斜斜的站起来,看着路南屏说道:“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在诈我。”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如果你给青青一个承诺,一个婚姻的承诺,她就会好。”路南屏说道。

陈启明醉眼惺忪的看着路南屏,忽然吐了口气说道:“这不可能。”说完,抬着酒杯的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陈启明。”然后又指了指里屋,说道:“陈青青。”随后问道:“听懂了吗?”

路南屏略一思索,猛的倒吸了口冷气,惊讶的问道:“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着,指了指陈青青和陈启明。

陈启明见路南屏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问道:“现在,你知道你刚才说的话有多可笑了吧?你竟然让一个父亲,给自己的女儿婚姻的承诺。哈哈哈——”

路南屏看着陈启明疯狂的模样,问道:“那么,你女儿,一开始就有病的是不是?她不是看见我才有病的。”

陈启明冷冷的看着路南屏,然后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照片丢过去,说道:“自己看。”然后站不稳,又跌坐回沙发里。

路南屏捡起钱包,看见一张全家福,那时候,陈启明尚年轻,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旁站着一个美貌的女人,怀抱着一个可爱的孩子。路南屏诧异的抬头,陈启明半闭着双眸躺在沙发上,缓缓开口说道:“青青三岁那年,我认识了一个女人。那简直是我人生里的一道曙光,将我整个枯燥乏味沉闷的人生照亮,我贪恋她的美貌,她的温柔,渐渐开始背着我的老婆和她私会。孩子还小,我老婆只顾着照顾家和孩子,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出轨。直到两年后,我老婆终于发觉我的不对劲,开始和我吵架。我烦啊,就搬到了那个女人的住处,青青当时看着我离开,哭得伤心欲绝。后来,青青生病了,我去医院,才又和我老婆说起话来,我被她感动,又搬回了家。再然后的某天,那个女人忽然跑到青青的幼儿园,将她拐走。让我和我的老婆离婚,否则,她就要杀了青青。场面当时混乱极了,不知道是谁报了警。警察赶来后,她的情绪越发激动,我老婆怕她伤了青青,就趁她和我说话的时候冲了过去。她的刀,深深捅进了我老婆的身体里。可是我老婆却像疯了一样抱着她,从窗户里一起跌了出去,当场死亡。”他说完,又倒了一杯酒猛的喝了下去,说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老婆抱着她跳下去的那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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