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的笑更浓了,他缓缓吟道:“云鬓枕落困春泥,玉郎为碾瑟瑟尘。闲教鹦鹉啄窗声,。银瓶贮泉水一掬,松雨声来乳花熟。朱唇噿破绿云时,咽入香喉爽红玉。明眸渐开横秋水,手拨丝篁醉心起。台前却坐推金筝,不语思量梦中思。”

路南屏侧头看着泷,忽然觉得有一种恍惚,好像自己并非被软禁在此,而是和朋友小聚。

泷吟完,淡看着路南屏,仿佛他诗中那个和娇扶起的浓睡人便是自己一般。

路南屏不禁脸一阵泛红。

泷看着她略带娇羞的模样素净清新得如一株出水的莲。

路南屏看着泷,却想起和夷族王在夷族皇宫的时候,夷族王略带神经质而且霸道的爱,和泷现在这种淡淡然如朋友间的感情,是何等的落差。

屋内檀香袅袅,路南屏渐渐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发火。

她看着地上茶碗的碎片,忽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泷以礼相待,又没有对自己如何,为什么凭白冲他发火。

路南屏想着,便对泷道:“对不起。”

泷收回飘渺的神思,抬起茶碗,掩盖着自己的失态,过了一会儿,他才道:“一日奔波,你休息一下吧。”说着,起身便要离去。

“泷。”路南屏见他要走,忽然站起身来。

泷回身,问道:“什么事?”他背着光,夕阳的余晖从窗格中透过来,照在他的身后,将他整个人氲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让人一见,便觉得温暖至极,路南屏贪婪的凝视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酷似杨浩的脸,让路南屏觉得安心,就好像以前,有相依为命的感觉。

泷见路南屏叫住他,却不说话,不禁问道:“怎么了?”

路南屏这才惊觉,低下头道:“没,没什么。”

泷宠溺的一笑,安抚道:“你放心,我这里,和夷族不同。”

路南屏抬起头来,似懂非懂的看着泷,他的眼神里,似乎忽然有了太多东西。

路南屏忽然一惊,泷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莫非,夷族王想强要了她的那晚,被泷看见了?

路南屏惊讶的看着泷,却见泷说道:“一切都过去了,你放心,夷族和夷族不同。”说完,将门一关,消失在了窗格的背后。

路南屏颓然的坐倒在床上,她似乎听见自己心破碎的声音,她忽然觉得又羞又怒。

为什么泷一直强调夷族和夷族不同?他是在安慰自己吗?难道那一夜,泷看到了?

可是,若是泷看到了,他为何不进来救自己?任由夷族王在她身上如此放肆!

路南屏捂住脸,忽然觉得很累。原来,都是自己自以为是,这些男人,都是将自己当做一个玩偶。

需要的时候,可以招来,不需要的时候,便可以随意丢弃。

在这个世界,她只有一个人可以依靠,那便是不惜牺牲自己,三番两次来救自己的萧子怿。

萧子怿,一想起这个人,路南屏的心便更加痛起来。

为什么,老天要如此捉弄自己,让自己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却和萧子怿越走越远。

为什么要让她到这里来,经历这些她从来未曾经历过的生离死别,情感纠结。

路南屏侧身扑到在被褥上,哽咽的哭了起来。

泷走到院子中,他听得见路南屏压抑的哭泣声,他不是故意要提起旧事,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将这话说了出来。

夜色渐浓,一骑远远从棋盘山方向向夷族都城跑来。

在离城墙三百米处,他一勒缰绳,策马缓缓朝林子中走去。已是深秋,树叶稀疏,月光透下来,将骑士的脸照了个明明白白,却正是萧子恒。

他躲在灌木后凝视着城门口,出乎他意料的是,夷族都城,并没有戒严,人群熙熙攘攘,反而一片繁华的景象。

泷,你这是在侮辱洛西国。萧子恒在心里狠狠的骂道。然后又一想,既然你如此托大,那我也便不客气了。

萧子恒想着,迅速转身将马儿招呼过来,手脚麻利的将它身上的鞍鞯辔头等一一取下,然后丢进了事先挖好的洞里。之后,对着马儿的耳朵道:“你乖乖在这片森林里呆着。我会回来了。”

那马儿轻轻嘶鸣一声,扬蹄朝森林深处跑去。

萧子恒目送马儿跑远,将身上的铠甲脱下来,也一并埋入了洞中。左右看了一下自己上下,觉得毫无破绽,这才朝着城门走去。

还差半个时辰,便是闭门之时。现在这个时候,士兵倦怠,查得都很随便。萧子恒低着头,挤在一群人中间,就那么进了夷族都城。

一进城门,便被街道边林立的铺子惊呆了。萧皇好战,一生以统一大陆为已任,在任之时,多是征战,造成府库空虚,商贾虽多,此时和夷族一比,却完全是天上地下。

萧子恒表情震惊,站在街道中间,异常显眼,一个客栈的小二见到,立刻跑到他的身边,殷切的问道:“客官是外地来的吧?第一次来夷族都吗?是寻亲还是访友?”

萧子恒急忙收敛心神,低着头道:“我是来寻亲的,不过,亲人似乎已经不住在哪儿了。”

小二一听,立刻心里乐开了花,接口道:“那不如先到小店来歇息歇息。我们这儿,可是全城最低价,住宿条件上等的客栈了,一楼还有饭馆。”说着便拉着萧子恒朝客栈走去。

萧子恒正待反抗,却看见身后几个士兵巡街而来,便只得任由小二拉着,到了客栈。

既来之则安之,萧子恒看着整洁的客栈,心里头也不免生了倦意。

一日的以命相搏,一日的没命狂奔,心中惊惧有之,此时被这酒香氤氲,熙熙攘攘的烟火气息一醺,人立刻就觉得累了起来。

他想着,从怀中摸出张银票递过去,吩咐道:“上好房间一间,热水沐浴,另外,送些酒菜上来。”

掌柜的接过,立刻眉开眼笑的吩咐起来。

一番洗浴,酒足饭饱,萧子恒坐在窗户边,看着不远处的夷族皇城,黑暗之中,它凝立如山岳。萧子恒心一紧,不知道路南屏此时还好不好。

原本已经有些松爽的心情,因为想起路南屏而变得沉郁起来。

他抬起头,夜空里一只隼划过天际。萧子恒略带诧异的看着它在城中徘徊了一会儿,缓缓落了下去。

一方小小的院子里,一个年轻的男子坐在石凳子上,他穿着一身劲装,肩头停着一只隼,此时,那只隼正开心的啄食着他手中的肉干。

他一边喂着隼,一边展开手中的信纸,上面苍劲的写了四个字:查实后报。

黄泉将纸条握在手中捏碎,这才站起身来,隼应声而飞,扑腾着停到了另外一根梁上。

黄泉奉命追查是谁杀死了扶苏安排造谣生事的人,线索寥寥,他却还是找到了蛛丝马迹,在他看来,杀死扶苏手下的人,是个女人,而根据种种线索来看,可能就是主上心心念念的路南屏。

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有可能是路南屏后,黄泉却对回报与否,产生了犹豫。

在他看来,路南屏就是个祸害,自从她出现以后,萧子怿已经不再是他心目中那个沉着冷静,永远理智而淡定的男子。

他的脸上,永远挂着微笑,而自动遇到了路南屏,萧子怿再也不能淡定,他的眉头,时常纠结在一起。

故而,黄泉不想将事情回报回去。

他一拖再拖,哪怕承受主上的怒火,伙伴们玩笑般的嘲讽,他也不愿意将自己所知如实告诉萧子怿。

他甚至想,若是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路南屏杀死,萧子怿,是否会变回他以前那个主上。

可是,他心中另一个声音却在不停的告诉着他,萧子怿已经深爱着路南屏,甚至为了她,放弃了大好的江山。

若是自己杀了路南屏,那么,萧子怿恐怕也会一蹶不振。

黄泉想着,打了个呼哨,隼飞到他的肩头停下,他抚摸着它光滑的羽毛,心中百转千回,却始终不能做下决定。

梦觉小庭院,冷风淅淅,疏雨潇潇。

绮窗外,秋声败叶狂飘。

心摇,奈寒漏永,孤帏悄,泪烛空烧。无端处,是绣衾鸳枕,闲过清宵。

萧条,牵情索恨,争向年少偏饶。觉来新憔悴,旧日风标。魂消,念欢娱事,烟波阻、后约方遥。还经岁,问怎生禁得,如许无聊?

路南屏随意翻看着一本书,她本来对这些东西不甚感兴趣。

奈何,在这偌大的夷族皇宫里,她实在找不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随意翻了翻泷案头的书,只有这一本似乎还看得懂点儿。

她便坐在庭院中的秋千上,一边朗声吟诵着。

“还经岁,问怎生禁得,如许无聊?”路南屏缓缓重复着这句话,回头看着庭院疏疏,深深的叹了口气。

泷一想起路南屏,便只觉得心乱如麻。

他偷偷躲在假山的背后,远远的看着路南屏,发现她憔悴无聊得像风中一朵即将枯萎的玫瑰花。

萧子恒一早已经起来了,他在夷族都闲逛了两圈,发现夷族一派欣欣向荣的融洽气氛,他完全搞不懂,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难道夷族的百姓,不知道他洛西国已经陈兵边境了吗?还是,他们都太相信他们的王——那个近乎于妖的男人。

他坐在一个茶馆里,茶馆正对着一道宫门。他开始仔细观察起士兵的换岗时间,观察着城防的情况。

忽然,大门打开了,一辆普通的乌蓬马车驶了出来。

驰过他身边时,马车里忽然传出一声极为悦耳的女声,她似乎在问谁,道:“有什么特色好吃的东西吗?”

萧子恒浑身像被电击一般,急忙抛下一枚散碎银子朝马车追赶而去。

路南屏趁泷修习内功时,逃出了宫门。

泷在她身影闪开后,暗暗叹了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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