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一挑眉道:“你何时变得这般不相信我的?”

路南屏一笑,道:“从今天起。”

泷凝视着路南屏那张带笑的脸,却忽然觉得路南屏变了,变得礼貌而疏离,变得不再容易接近。

他深深看了一眼路南屏,对身后的副将道:“放了萧子恒。”

副将的脸色,从路南屏出现起,就没有好看过。

如今,虽然已经被他猜中,可他还是略微变了变脸色,问道:“你当真放了他?”

泷笑道:“我难道能再让路南屏姑娘失望一次吗?”

路南屏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过去,一刀砍断了绳索。

萧子恒从高空急速落了下来,眼看就要砸在地上,副将双袖一拂,一股气劲将他急速下落的身躯托住。

萧子恒趁机一翻身,一扭腰,稳稳的落在了一旁。

萧子恒刚刚站稳,迫不及待的朝路南屏跑去,一边叫着:“你这个死女人,你又来闹什么?我的事,不要你管。”

路南屏瘪了瘪嘴,反驳道:“你什么时候没让我操心过。”

萧子恒道:“我不管,你现在快走,能多远走多远,去夷族找我哥也行,总之不要再回来了。永远不要再回来。”

路南屏听着萧子恒的话,惊讶的问道:“萧子怿在夷族?”

萧子恒自知说漏了嘴,只得点了点头。

路南屏简直太想大笑了,多么讽刺,她原本以为她是上天眷顾的宠儿,如今才发现,自己竟然也只是一个玩物。

自己不远千里从夷族赶过来,希望去找萧子怿,却是与他擦肩而过,越走越远。

萧子恒见路南屏那般反应,怔怔的道:“他执意要留在夷族找你,我也没有办法。”

继而又道:“他是真心爱你的。你去找他吧,别再回来了。”

路南屏看了看萧子恒,又看了看泷,忽然觉得异常疲累。

她到底在干什么?她忽然觉得自己何其渺小,自己,什么都不是。

“我累了。”路南屏说道:“你快走吧,我相信,夷族王这一次,一定会一诺千金。”

泷淡淡一笑,道:“当然,只要你留下,我绝不会为难萧王。”

路南屏闻言,一抬头,“萧王?萧子怿竟然禅让于你?”

“对。”萧子恒别开头,不敢对上路南屏的眼神。

路南屏看着他,原来,最爱自己的,竟然是萧子怿,他甚至可以放弃江山。

她看着萧子恒的侧脸,决绝的道:“你快走吧。”

说完,忽然觉得头一阵眩晕,泷急忙扶住她,她看着泷那张脸,忽然落下泪来。

泷二话不说,扶着路南屏走进了营帐,待将路南屏安置妥当,他复又走了出来。

月光清亮的撒满了整个山顶,照耀得棋盘山的山顶,好像一片宁静的湖,湖水结霜,寒气透骨。

萧子恒看着泷出来,问道:“她怎么样?”

泷轻蔑一笑,道:“从今天起,她与你,便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萧子恒像斗败的兽,低垂着头道:“我知道。”

过了会儿,他又猛的抬起头来,厉声道:“但是,我不会忘记,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泷却笑了起来,缓缓说道:“自作孽,与人何干?”说完,转身对路南屏道:“你还不送客?”

路南屏一挥手,虎卫解开了萧子恒手上的绳索,个个脸上都充满了鄙夷的神色。

萧子恒看见那些目光,心头异常难受。

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什么时候,竟然沦落到被这些下人轻视。

“快走吧。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

泷的声音从营帐内传出来,不带一丝情绪。

萧子恒狠狠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山下走去。

副将一直凝视着萧子恒,主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此时见他真的不顾路南屏转身而去。

心里,失望之极。这样一个男人,就这般心安理得的让一个女人去牺牲。

副将忽然替路南屏不值起来,随后又一想,这情情爱爱的事情,他向来不懂,也便罢了这般腹诽萧子恒,转身朝泷的营帐走去。

泷听见声音,却没有转头,只凝视着路南屏的睡颜。

副将诧异路南屏竟然还睡得着,泷却道:“她进来后,一直哭,一直哭,哭得我的心都仿佛要碎了。所以,我点了她的睡穴。可是,你瞧,她连睡,都如此不安宁。”

副将走近,看着路南屏一张脸都皱在了一起,眉心完全拧着,残余的泪,还挂在睫毛上,一颤一颤。

副将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泷,对于路南屏,他更说不了半句,只得深深叹了口气,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泷想了想,回答道:“明日我在山顶布下阵来,你派几个得力的人给我守好此处。我们回宫。”

副将一挑眉,问道:“你就这么放心回宫?”

泷反问:“我不回宫,留在这里做什么?”

副将被问得气结,大声道:“你难道还真的打算放过萧子恒和洛西国吗?最起码也要杀了萧子恒才。”

泷忽然站起来道:“对!还有仇要报。”说着,又笑了起来,对副将道:“我与你打个赌如何?”

“没心情!副将干脆拒绝,随后又好奇的问道:“什么赌?”

泷笑起来,说道:“我们回到夷族,萧子恒自然会送上门来。”

副将一挑眉,问:“你肯定?他今日这般理所当然的牺牲一个女人,难道他还会傻得自投罗网吗?”

泷道:“所以才是赌。”

副将想了想,道:“我赌,你肯定输。”

泷笑了,柔声道:“早些休息罢吧,明日我们便回夷族宫。”

萧子恒一路狂奔,任由树枝划破了脸颊,身体。

他没命的跑了一阵,忽然停了下来。

四处打量一番,找到个暗处,隐身躲了起来。

他怎么可能做一个缩头乌龟?怎么可能让一个女人替他牺牲。

何况,那个女人,还是他深爱的女人。

第二天,天还未亮,泷就起来站在崖边,群山苍苍,远远如一片屏障,在两山相交的地方,一股浓浓的白雾如瀑布般倾泻下来,堆积在山脚,渐渐连成了一片。

不过片刻,那白雾蒸腾起来,像一片海洋一般,将山脚全部遮蔽,令人疑似身在琅寰仙境一般。

副将走到泷身后道:“每逢此景,我就想,等我将手头的事情结束,我就归隐山林,从此不问世事,逍遥一世。”

泷点了点头,道:“是我拖累了你。”

说着,笑着回头看着副将:“你原本就是闲云野鹤。”

副将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别开脸,道:“我的事,和你无关。我想留就留,要走就走。”

泷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副将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泷一回身,道:“即刻。”

副将惊讶的问:“你不是说布阵?”

“我已布好。”泷答,转身朝营帐而去。

副将立刻叫道:“你又不尊医嘱!”

一对人马从棋盘山山顶疾驰而去,第一次交战,以洛西军惨败告终。

萧王被夷族王生擒,这个消息,最终纸包不住火,开始在大陆上蔓延。

洛西国一时间人心惶惶,大家四顾茫茫,心中存了活命的念头,却不知道该逃往何处。夷族刚刚结束战争,以后即将开始大战。

百姓们左右衡量一番,又都朝夷族奔去。

陈疑看着一波一波朝城门走来的难民,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夷族如今尚未整顿好,夷族内部,基本是瘫痪状态。

他唯一可用的人,不过是军队里的粗人。这些人打仗可以,治国,实在是误国误民。

“将军,今日的粥已经发完。”一个士兵道。

陈疑惊讶的回转身,问道:“这么快?”,继而又吩咐道:“那么,把我们的存粮也拿出一部分来吧。”

那士兵抬起头,却满脸都是不愿意。

“怎么?”陈疑挑了挑眉。

那士兵犹豫了片刻,方道:“将军,我们的存粮亦不多了。”

陈疑回过身,看着绵延不绝的难民队伍,深深叹了口气,无力的道:“你下去吧。”

泷回到了夷族皇宫,将路南屏安置在了从前安太后所住的房间。

这里,也是现在泷所居住的殿宇,泷为了将路南屏安置好,自己则搬到了隔壁。

太后曾经住过的殿宇,泷没有让人住过,甚至是碰过。

而泷,此时却将这个地方让给了路南屏。可见,泷对路南屏何等重视。

故而,泷这一个举动,除了让路南屏心头一惊外,也让另一个人满是妒忌,那就是——青莲。

青莲随泷回到夷族皇宫后,基本上没有见到过泷,她被圈在了一个小小的偏僻院落。

享受着锦衣玉食,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没有人在乎她,没有人重视她,甚至,没有人想起过她。

直到听说泷和萧子恒开战,她夜夜为泷的安全祈祷,诵经。然而,他是平安归来了,却带回来一个女人。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她。

路南屏!青莲狠狠将手中的茶碗砸在了地上。

而此时此刻,路南屏也同样将手中的茶碗砸在了地上。

华丽的房间,柔软的床褥,明黄色的绸缎,湖蓝的月光纱幔,檀香袅袅从铜兽的嘴里喷出,渐渐将一室盈满。

泷抬起手边的茶碗,喝了一口,道:“今儿的茶,却是不怎么,赶明天,让他们给你呈些好的来。”

说毕,将茶碗放下,又问:“说起来,我都不知道,你爱喝什么口味的茶。”

路南屏看着泷淡定的脸,心里忽然冒出句话来: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可是,她看着泷那一张淡然殷切的脸,却实在是发不出火来。

泷温文尔雅,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面人。她的愤怒,怎么也骂不出口。

她讨厌这样华丽的地方,总会让她想起在夷族的时候。

同样华丽的宫殿,同样的养尊处优,可是,却一样都是软禁,一个奢华的金丝牢笼。

她受够了,她不想再这样了。

然而,她看着泷,却只能深深叹息了一声,无力的道:“铁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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