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多虑了,妹妹倒觉得皇上应当很乐意姐姐您来呢。”

眼前的女人,甫一张口便是一长串的客套话,偏那腔调听得路南屏只觉虚伪,好想翻个白眼。

虽然这皇帝确实不怎么待见她,但之前的阵仗也不算太小,她琢磨着整个皇宫的人应该都知道皇上今晚来锦南宫了。刚刚这女人竟然说不知?

哄骗傻子也不当如此。

“啊!”那个所谓的“姐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瞧姐姐我这记性,光顾着和妹妹说话了,妹妹肯定不知道我是谁吧。姐姐名唤栗晚柔,前些日子刚得陛下恩宠,觐升为柔妃。”

说到这,她不由得看了皇上一眼,面露些羞涩的神情。

路南屏依旧保持着淡笑,心中却不由得有些鄙夷。这般姿态,瞧着像只骄傲的孔雀。这番沐浴恩泽的模样,生怕别人不知皇上对她有多宠爱么?

“皇上,既然柔姐姐来了,臣妾便不打扰皇上与柔姐姐相处了。”

栗晚柔这腻得要死的说话方式,路南屏实在难以承受。便不再与她寒暄,旋即转头向久未开口的萧子怿说道,只等他的许可便准备离开。

萧子怿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转着手上的扳指的动作不曾停歇。

“这怎么可以呢。”栗晚柔嘴上拒绝着,眼神却诚实得很,不住地往萧子怿那儿瞟。

这心思啊,外露得路人皆知。

路南屏对那位柔妃只觉愈发厌烦,后宫的女人难道都是这样假惺惺的吗?前世拍过的几部宫斗戏早已明确地给出了答案。算她蠢,问了这么个问题。

“好了,柔儿你回去吧。”

沉默多时的萧子怿终于开口,却是出人意料地遣走了栗晚柔。

闻言,路南屏不由心中一惊,这男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他难道不应该和栗晚柔浓情蜜意去么?事情转折过后,似乎又再次回到了原点。

想着,路南屏不由得偷瞄了皇帝一眼,望见他一如既往深如幽潭的眸子,下意识地蹙起黛眉。

“是,皇上,臣妾告退。”

听见萧子怿发话,栗晚柔纵使再不情愿,也得乖巧地听从。

陛下最忌讳不听话的女人,这一点,她还是清楚的。临走之前,栗晚柔还不忘瞪了路南屏一眼,那眼神中饱含深意。

路南屏直白地猜,她的中心思想应该是:皇上最宠爱的人,应当是她栗晚柔。你这个刚进宫的女人,休想抢走皇上!

脑补了一下柔妃的台词,路南屏只觉好笑。

旋即,她又觉得自己好生无辜又无奈,她也不希望这样的好吗!都是这个莫名其妙的皇上,这下倒好,平白无故给她树了个敌人,想想就头疼。

不过没想到,这栗晚柔刚走,没多久萧子怿也跟着走了。

踏出殿门之前,他却又转头看向路南屏,薄唇微启,不紧不慢地吐出一段话:“即便朕不喜欢你,但你也给朕安安分分地在宫里呆着。”语毕,拂袖大步离去。

路南屏盯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轻舒了一口气。

跟这些古代人说话真是好累,才这么一会儿,她就受不了了。唉,看起来,她以后的日子大约不太好过。

连日来,路南屏的睡眠不太好,日日眼底都是青黑一片。看得身边的婢女长谣很是心疼,她知道路南屏这是因为在宫中什么都做不了,心情不好。

她略微思索一番,便提议道:“娘娘,趁着今儿天气好,咱们出去走走吧。”

长谣是路南屏穿越之后认识的第一个人,犹记得当时她拍完戏躺下休息,醒来便到了陌生的相府睁开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旁守在床榻边的长谣。

据长谣所述,原主当时是接到封妃圣旨后晕过去的。

想来,再怎么心有准备,她心里也是万分不愿的吧!虽说父命不可违,但在没接到圣旨前,她还可尚且抱有一丝侥幸。

圣旨已下,一切都将不可转圜。

长谣尽管只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儿,但很机灵,对路南屏也非常好。要不是有长谣,路南屏在初到这个时代,应该也没法儿应付。

“嗯,好吧,我们出去转转,也该晒晒太阳了。”路南屏从思绪中回神,面对长谣一脸期待的神色,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想了想,她和长谣进宫之后,基本都是困在这方寸之地,便欣然应允了。

望着长谣一脸惊喜的神色,路南屏不由得轻笑着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无奈。这还是个孩子啊!

略施粉黛后,二人一同来到御花园。

翠阁朱栏,楼高薄暮,春雨初歇,碧空广阔,暖风和煦。

宫邸巍峨,神武楼高,水榭亭台,禁卫森严,龙纹玉阶,白玉雕栏,金碧辉煌,庄严肃穆。

视野里这一片景致,真是美不胜收。不得不说,皇宫真是个好地方。

阳春三月,风清日薄,旭阳映圃,正是桃李芬芳姹紫嫣红的时节。御花园中亦不外乎是些争奇斗艳的花儿竞相开放,日光倾泻而下,流转潋滟。

若是往日,路南屏一定觉得,这些自然风光也不过寻常。

但在宫里关了这么些日子,难得在这么明媚的日子里出来走走,她也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欢喜之意。阴郁的心情似乎亦随之转晴,唇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几分笑意。

随性地走在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悠闲自在。

突地,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箫声,恍若冥冥之音,飘荡在偌大的宫中。

在这宫里,有人善于吹箫不是难事,但舞乐宫所在之地,此去甚远。敢于此处吹箫会是何人?

路南屏闻声,不由得心生好奇,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而她未察觉,这具身体里涌动的一股情绪,似乎比她更急迫地想去寻觅那神秘的吹箫之人。

最终,在一唤作晚枫亭的亭中,让她寻到这名男子。

遥遥望去,只见他一身素色长袍,眉目间流露出几分忧伤,手持一支白玉洞箫,透着苍凉的箫声从唇畔滑落。

这箫声如同深潭中缓缓流出的清泉,悄然逸入天籁尽头,丝丝缕缕倾泻于耳畔,不绝余响。

路南屏不由得停下脚步,以免打扰到那人。

这一刻,安详地令她不由地产生一种此生安好的错觉。

但那吹箫之人似乎察觉到她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旋即,箫声戛然而止。

而下一刻,箫声的主人,竟朝着她的方向缓步走来。

那一瞬间,路南屏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想拉着长谣逃跑的冲动。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路南屏自己也说不上来。

心底陡然生起一丝莫名的沉郁,这是身体原本的主人的情绪么?

看着离自己愈来愈近的人,她感到一分莫名的熟悉。在记忆里翻找,却什么想不起来,不由得蹙起黛眉。

路南屏不动声色地扯了扯长谣的衣袖,低声问道:“长谣,那是谁?”

“娘娘,那是皇上的弟弟,安王爷,萧子恒。”

谈话间,那人已悄然走到她们的面前。

路南屏连忙欠身,勾起一抹浅笑悠然,轻道:“臣妾(奴婢)参见王爷。”

是萧子怿的弟弟?怪不得看起来有点眼熟,但这这股熟悉感好像又和心底的那种不太一样。

“免礼。”萧子恒淡道,待到眼神扫过路南屏精致的脸时,却突然露出一丝惊诧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喃道,“屏儿你……”

“王爷认得我?”

路南屏下意识地回道,紧接着反应过来,在心中暗骂自己大意,她现在是路南锦,早不再是什么屏儿了。

现在怎么办,没几天就给穿帮了。以前那么多戏,真是白拍了!

转念一想,这萧子恒应当是与之前的路南屏很熟吧,不然又怎会那么亲昵地称呼她?那么,他应该不会出卖自己吧?

随即,路南屏轻一勾唇,露出恬淡的笑靥,如同一朵芬芳淡雅的清兰:“抱歉,王爷。臣妾前几日跌了一跤,撞了头,从前的事都记不太清了,还请王爷见谅。”

听见她的话,萧子恒的眼神黯淡下来,心里滑过无数的失落,勉强敛下眸中的情绪,“你的身子可曾恢复?”

“谢王爷关心,臣妾很好。”

这位安王爷倒是很关心路南屏,他们是什么关系?

“也是,皇兄一定把你照顾得很好。”

说着,萧子恒不由得扯出一抹苦笑,“早前听说皇兄迎了宰相的女儿为锦妃,却没想到是你。”

语毕,萧子恒状似痛苦地闭上眼,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再睁开眼时,眼中竟泛起一阵湿柔,而先前的苦楚早已遍寻不见。

悄悄留意着见他的神情,见他稍微转好了些,路南屏不由得将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而后,她无意识地在心底幽幽地低叹了口气,道:“王爷,既然臣妾现已入宫为妃,那么臣妾现在便是路南锦,而非路南屏,还请王爷日后不要混淆的好。”

因为欺君之罪是要株连九族的,路言霖的九族她是不甚关心,重点是她自己的小命,还有长谣。

“放心,我定不会让你有事。”

萧子恒眸底闪过一丝受伤,他们之间,什么时候竟成了现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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