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颐二年,洛西王朝漓城皇宫。夜幕初临,锦南宫中,幽葩细萼,蔷薇静香。晃晃若梦,雨如丝,絮飞扬。

“皇上驾到——”

突地,一道尖锐的太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破一室的静谧。

原本躺在内殿的贵妃椅上的路南屏陡然睁眼,想起这是自己第一天侍寝。

想着不敢怠慢,她连忙起身,挤出一丝浅笑走到正殿,低着头对着身前坐着的皇帝欠了欠身,道:“臣妾参见皇上。”

看起来礼数周全,可是清冷的声音中,却不难听出有些淡漠,没有其他宫妃的熟络殷切。

这样又如何对并不昏庸的皇帝陛下遮掩过去呢?

“平身。”

略显清冷却富有磁性的嗓音在上方响起,令路南屏心中不由一寒。低垂的视线盯着皇帝明黄色的龙袍,她的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丝不安。

不多会儿,一干人等尽数退出殿外,独留皇帝与路南屏二人。

“锦妃,这锦南宫住得可还习惯?”男人率先开口,声音依旧寒凉,令人不由生起敬畏之意。

路南屏这才缓缓起身。

依旧垂着脑袋的她,听见他对自己的称呼,稍愣了下,却很快便反应过来。

“回皇上,锦南宫一切都很好,谢皇上厚爱。”

闻言,男子不由得微一挑眉,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锦南宫地处偏僻。平日里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人到这儿来,怎么她竟还能对他说出不加怨艾的感激之语?

声音听不出什么,男子不由地想从她神情上解读出不一样的内容,“抬起头来说话。”

“是。”威势压在头顶之上,路南屏不由得深吸了口气,而后缓缓抬起头来。

一张如凝玉般精致的脸庞映入眼帘,三千青丝用一只白玉簪子整齐地挽起。白皙的脸蛋上略施粉黛,勾勒出一双似蹙非蹙的柳叶眉。黑眸中闪烁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小巧玲珑的鼻子下是饱满的红唇。

一袭浅紫色的曳地烟纱裙,金色的丝线在裙摆上勾勒出一朵朵娇媚的牡丹,缀着的碎珠流苏如星子般闪耀。

这身装扮,令她看起来纯净澄澈,飘然若仙。

男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与此同时,路南屏极力压制住心中的紧张,视线有意无意地对上他的眸。

眼前的男人,似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脸上是一双冷冽幽深的黑眸,令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剑眉英挺,刚毅的鼻梁下,是一双微抿的薄唇,看起来深不可测。

这袭明黄色的龙袍着于身,凸显出他英武不凡和那逼人的气势。就连他大拇指上戴着一只翡翠玉扳指,都衬得他清冷的气质。

好一个冷峻的男人!

路南屏不由地在心中为之惊叹。

尽管曾经与那么多一线男演员对过戏,她亦从未见过相貌如此出众的男人。

是的,她并不是来自这个时代的人。而这个事实,她亦是在不久前才勉强接受的。

她本名路安凝,是个演员,和这个穿越过来的身子的闺名的发音,倒是相差无几!

原以为世家小姐的身份,能令她穿越过来,享享福。却不知道是倒了哪辈子的血霉,很快竟被这身子的亲生父亲胁迫,代替她的长姐路南锦进宫陪皇伴驾!

站在这,面对着这看起来深不可测的皇帝,萧子怿,路南屏思绪翻飞。

这位皇帝陛下似乎对路南锦怀有很大的不满,自从进了皇宫,对她就不假辞色!帝心真是难测,不喜欢,完全可以不用纳进宫来嘛!这个时代,皇帝应当是最具有任性的资本的人呀!

当然,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她也从未祈求过帝王恩宠。惹不起,还躲不起?

思及此,路南屏不由得轻启红唇,淡然开口:“夜深了,皇上是否宽衣就寝?”

“宽衣就寝?”

这女人以为他是来宠幸她的?

萧子怿居高临下,望着路南屏,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脂粉味太浓,没人告诉你,朕讨厌蔷薇香味?”

“请皇上恕罪!”路南屏抽身,猛地下跪,诚惶诚恐的说道:“臣妾……臣妾不知道,实乃是前几日偶然听宫女们说……皇上喜欢蔷薇香味……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那群宫女是骗她的?

萧子怿看着泫然欲泣的路南屏,颇有些嫌弃,未有一丝怜爱。视线下移,落至她领口处微微起伏的一片白嫩,他眸光一闪而过。

连宫女们也敢在她面前耍花样,果真是胸大无脑,愚蠢不堪!

“臣妾有罪,请皇上移驾别宫……”

这会儿倒是识趣了!

本来他就没有想过要临幸她,只不过来看看,这和打入冷宫没差别的女子,在这儿过的可合他的心意。看到她和其他女人一般,费尽心思的想要博取他的宠爱,他也就放心了!

皇帝陛下满意地转身往门外走去,却无意地一瞥,瞧见了刚刚抬起头来的路南屏眼中,那抹欣喜的光芒……

竟差点被她骗了!

萧子怿走出去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路南屏脸上的浅笑僵硬在唇边。

漆黑的四目对视着,仿佛平静地海面酝酿着下一刻的波涛汹涌!

“替我宽衣!”张开双臂,萧子怿站在路南屏面前,面无表情。

瞬间,路南屏刚刚才焕然一松的面容,猛地紧绷!

什么?

“皇上,您不去别的姐妹宫中吗?”

“朕身体甚是乏累,就不去别处了。”

“……”@#¥%,路南屏心中恨不得飚出一连串脏话,这是玩她呢?还是玩她呢?

他是故意的!只是瞬间,她几乎笃定了萧子怿的心思!

莫非是方才她不小心露出了什么马脚。路南屏懊悔地想。

“宫中姐妹众多,臣妾自知蒲柳之姿不配伺候皇上。”

“你是嫌弃朕的恩宠?”

“臣妾不敢!”

“不敢?朕看你你胆子大着呢!”虽不知她打着什么算盘,但萧子怿看着路南屏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就觉着气恼。

“朕不与你计较,留下来任你服侍,你居然还三番两次驱朕去别个宫中。怎么,是要逼着朕把你打入冷宫吗?”

打入冷宫?路南屏抽了抽嘴角,听起来好像也不错啊!

“当然了,如果能出宫就最好了!”路南屏黑色的眼睛骨碌骨碌转动,美好地幻想着。

这是她最想要的结果了。

反正她也不是真正的路南屏,根本不需要为她背负什么。原本的路南屏也是替代路南锦入宫,而穿来的她就是替身的替身,简直假的不能在假了,呆在这儿做什么,孵小鸡吗?

一直想不通,那位丞相大人要冒着杀头的危险,要他代替路南锦进宫是为什么?同样是他的女儿,路南屏和路南锦谁进宫不都一样么?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妹,他总不至于还偏爱哪一个吧?

回想起进宫前与那老狐狸丞相的一番谈话,这似乎是一早便注定的。而这身体的主人也早就做好入宫的准备。

可,他们准备好又如何,她可从来没这样的打算。

正胡思乱想间,路南屏只觉下颌尖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力道强硬得令她不由得蹙起眉,唇间溢出一声痛呼:“嘶——”

等她回过神来,只见萧子怿一脸阴骜,盛满了怒气,眯起眸盯着自己。

那只大掌正死死地扣住她的下颌,仿佛只要他一用力,她的下颌骨便会碎掉一般。

难道她刚才那句出宫的想法被说出来了?那正好,一拍两散。反正,他也一脸很讨厌她的样子啊,趁早说拜拜不是两厢便宜,各自安好么?

嘶,真的好痛!

“你以为进宫封妃就是享福来了?!呵,路南锦,你想都不要想!”

这女人说什么,放她出宫?简直痴人做梦!当了他的妃子,便终身是皇家的女人。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宫里,葬在妃陵之中!

路南屏被他的话激得亦升起一丝不满,强忍着下颌的疼痛,冷声回道:“皇上乃九五之尊,又岂是臣妾惹得起的?臣妾惶恐,还请皇上——高、抬、贵、手!”

突地,殿内响起一道甜美异常的嗓音,“本想来看看刚进宫的妹妹,却不知皇上也在呢。”

这柔弱的声音听得路南屏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呀,皇上您这是在做什么?莫不是妹妹做了什么冲撞皇上的事么?妹妹初进宫闱,不懂规矩,臣妾斗胆,还请皇上先放了妹妹。”

大约因着这位妃子有所顾忌,萧子怿放了手,路南屏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她捂着脖颈,急急转过身去,想看看这个不通报就进来且一句话便让萧子怿松动的人究竟是谁。

“妹妹,打扰到你跟皇上了,姐姐深怀歉疚。本来下午就该来了,不想被事务耽搁了,才弄到这么迟。妹妹这儿是否缺点什么,尽管同姐姐说,姐姐稍后定安置妥当。妹妹,姐姐原本不知皇上在此,还有来晚之事,请勿见怪。”

入眼的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脸衬桃花,秋波湛湛,媚态如丝,步步生莲。妆容张扬,搭着一袭妖冶的红衣,更显得摄人心魄,竟连身为女子的路南屏亦不由得为之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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