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尤夫人来的那么一出，宋太太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快。
现在对着妹妹说话，不免就带了些出来。
小裴氏心里苦的像是吃了黄连，脸上却一片轻松地道：“姐姐别太担心了，我不过是到了觉，大约是换季的缘故，也请了太医在瞧。“
宋太太没再说下去。
小裴氏有不想说出来的秘密。
这样的秘密，宋太太也不想知道。
安慰，也不过是尽姐妹的本分。
眼看着小裴氏从春风得意变得枯萎。
才多久没见，就从水当当盛开的花朵变得像是要从枝头上掉下来。
上官成对小裴氏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变化。
宋太太难道还看不出来，这对母子有了嫌隙？
她和小裴氏又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就算是同母所生的弟弟远在老家守宅子，经年都不联络。
好像自从父亲过世之后，她就没有了娘家的感觉。
小裴氏站起身来，告辞道：“姐姐招待了这么久的客人，只怕也是累了，我也回去好好歇歇，姐姐勿要担心，冰儿的身子骨正在慢慢地好起来，那个胡先生……”
小裴氏顿了顿，道：“应当是个有本事的。”
宋太太假作没有听懂小裴氏的言外之意，笑着道：“可不是么，胡先生不仅仅是本事大，脾气也大，能请到胡先生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气。可见冰儿也是命里有福气，老天有眼，我在庙里祈福感动了菩萨，派来了胡先生。”
小裴氏想要求着胡先生借用两天调理身子的话，就吞了回去。
“冰儿快点好起来，也好寻婆家，不然这么一病，婚姻大事就要耽搁下来了。”
小裴氏一脸愁容地道：“世子也快要出妻孝，这婚事也没有着落。”
宋太太笑着道：“我都不愁，你还要发愁么？你这个做继母的，婚事上请了官媒来做媒，世子看上谁了，只要品性不差，门第不低，就可以娶进门来。世子的模样品格，不晓得有多少人愿意嫁进来，只可惜，我们冰儿没有这个福气。”
这话算是将门彻底地合上了。
小裴氏勉强打着哈哈，掩饰了自个的失落，带着上官燕离开。
母女两个上了马车，小裴氏才气哼哼地道：“也不知道冰儿病成这样，能嫁给谁？”
落霞小心翼翼地看了小裴氏一眼，没有作声。
上官燕奇怪地问：“娘，之前不是说宋语冰要嫁给大哥做嫂子吗？怎么现在又不成了？我看大哥还是想娶冰表姐的。”
小裴氏心酸地道：“连你都瞧的出来，你大哥现在还没有死了这条心，可宋家只怕是不情愿结这门婚事了，宋语冰的病情瞧着也没有尤太医说的那么严重，可谁敢担保？”
“你大哥若是再娶了个病秧子回来，真的生不出嫡子，侯爷可不得要怪罪我？”
小裴氏这个时候真是两难。
就算明知道宋语冰可能病的没有尤太医说的那么严重，却也不敢赌。
甚至上官成要娶，她都得拦着。
不然，万一上官成这辈子真的要是没有嫡子，广宁侯还不得将这一切都怪罪到她的头上来。
可宋家不愿意再结这门亲事，会让她和上官成之间的关系雪上加霜。
小裴氏无数回后悔，若是当初心怀放宽些，让严氏生下那个男孩，那里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上官燕叹口气道：“娘，就让大哥去碰壁好了，外面的人都不知道怎么说您了，您还操心这个。就算是大哥如愿了，也生了嫡子，大哥也一样会怪你的。”
小裴氏：“……”
她从来不会给上官燕说这些，一来是因为上官燕憨傻，二来是上官燕冲动，心里存不住事。
严六小姐轻轻松松就能挑起来上官燕去吵宋语冰，不就正是因为此吗。
今天实在是压抑失落的狠了，这才说了几句。
没想到女儿竟然这么说。
“外面人怎么说我了？”
小裴氏敏感地抓住了女儿话里透出来的意味。
“没，没什么。”
上官燕连忙否认，她心里暗自懊恼，明明想好了要瞒着母亲，什么都不说出来的。可是谁知道还是漏了口风，让精明的母亲一听便知。
“我真不知道啊，”看着小裴氏的眼神，上官燕都快要哭了，扁着嘴道：“娘，我天天被您关在海棠苑里学规矩，又到那里去听些什么？”
小裴氏狐疑地看了上官燕一眼，觉得上官燕说的话也对。
整日里被关在海棠苑，又到那里去听什么闲话。
而且，上官燕说话素来是不过脑子。
小裴氏道：“这些话，以后可千万别再说了，不是做妹妹该说的。”
上官燕没有想到顺利地将小裴氏糊弄了过去，立即点头应下，一时得意，又道：“娘，人家谁不知道您是继母，就算您再贴心贴肺对大哥好，张罗他娶媳妇，外人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大哥要是娶了宋语冰，外面人还不说你是为了让娘家人嫁给大哥，好把持侯府？”
这话说的小裴氏心里有种被戳中了的难受，她想也没有想，就直接一个巴掌打了过去。
上官燕被打的歪了身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小裴氏。
落霞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随即连忙用袖子堵住了嘴。
她明白，小裴氏这些日子为了上官成已经疯狂了。
上官燕从小到大，惹出了不少事，虽然也经常被责罚，大都是身边的春儿顶了。
平日里，又何尝会为了这样一句半句的话，扇上官燕的耳光。
女人为了一个情字，什么都能付出，但是男人呢，说退就退，没有半点怜惜。
看着小裴氏这个样子，她那里还敢为世子动半点心。
世子压根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而小裴氏可是世子捧在手心里的人，严氏这些年过得什么样的日子，落霞可是都看在眼里。没想到严氏死了，小裴氏也失了世子的心。
落霞彻底地断了对上官成的那点旖念。
上次投水，落霞还对上官成有难舍之意，只是被逼迫的不想再活下去。到了现在，落霞对上官成已经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兴许是死过一次的缘故，这次，落霞放下的很快。
上官燕的心里闪过许多个念头。
她贴心贴肺地为了娘好，即便是自己难受，也闷在肚子里，一个人难过，不愿意说出来让娘难受。可是，娘竟然为了大哥打她。
这可真是委屈。
难道娘就看不出来，大哥觉得她们母女二人就像是多余的，只不过碍于礼仪，才不得不和她们共处在一个屋檐下。
不然，大哥怎么总是不回府。
落霞告诉过她，说娘总是请不到大哥去梅园，大哥近来心情不好，和娘也疏远了。
上官燕忍不住将内心的委屈全都嘶吼了出来：“娘，您怎么这个时候还这么护着大哥，您难道看不出来，大哥早就厌烦了我们母女吗？”
小裴氏：“……”
没有想到，将这不堪揭给她看的竟然是她的女儿。
她将颤抖的手藏在身后，转过脸去，不看上官燕。
落霞恨不得缩到车窗窗帘的后面，免得小裴氏难掩羞恼，又来打她。
得了宋语冰的提示，她又有了要好好活着的想法，绝不愿意再受半点伤害。
小裴氏此时那里顾得上看落霞，她整个人都被女儿的话给震的失了分寸。
厌烦，厌烦。
上官成可不就是厌了她吗？
她想起年幼的时候，生的娇艳，又得了生母的传授，知道如何魅惑男子为她掏肝掏心。
当时嫡母为她寻了门婚事，是个家世一般的举子。
她不愿意嫁过去。
虽然是做正头娘子，但却没有半点盼头。
嫡母不喜欢她们的存在，但也并不克扣，该给的都给，该教导的也都教导。
只有婚事，却是半点都不让步。
“你是丞相的女儿，自然是要嫁到别人家里去做正妻。做高门的妾侍有什么好的，生的孩子都不能叫你一声娘。”
嫡母神色冰冷，直接了当地拒绝了她。
她不服。
为什么她的嫡姐，就能嫁给那样的清隽少年郎，又是三元及第的状元，又如此俊美，她却要嫁给一个年过三十尚未娶妻的举子，等他选官，不知道何年何月。
她在丞相府里，穿金戴玉，一步一景，所见到的所用的，只怕就是这辈子最好的了。
小裴氏费尽了心思，打听到广宁侯从边关回来娶妻，她贴了上去，略加撩拨，就让广宁侯失了魂。
一个天天在边关的粗野男人，怎么能经得住她的销魂眼。
广宁侯自从见了她，就像是疯魔了一般，死活闹着要退婚，求娶她。
那天，嫡母最终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将她叫到门前，叹气道：“你选了这条道，看似风光，实际上却是艰险，广宁侯世子已经长成，做人家的继母实在是难为。”
她并未放在心上。
广宁侯回到边关之后，她和上官成井水不犯河水地相处，小裴氏知道，她的美丽让上官成心动。
少年青葱，又失了母亲，大姐已经嫁人，小妹妹却才还是个小儿。
每每看着她时，眼中满是深深的情意。
她想，他就是她的宋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