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纸盒子怎么？”陈奶奶撇了女儿一眼：“这么些年，要不是华子见我不容易，让我拿些纸盒子回来挣点钱，咱们娘俩能每个月吃顿肉？”
陈奶奶很难过，她不想对女儿露出失望的表情让女儿伤心，只能低头继续手上的活儿。
程玉兰看着她妈这样，心里的火忽然就窜了上来，那种怒火中烧的感觉让她恨不能现在就冲着她妈咆哮出来，但想到房子，想到马斌在电话里跟她说的那些话，程玉兰愣是死死的忍住了，只忍了浑身都战栗五官都扭曲起来。须臾后，她才深呼吸后道：“妈，所以求你相信我一次，这次我要让你过上顿顿吃肉的日子。”
陈奶奶终于正眼看了她女儿一眼，见女儿画了淡淡的装，身上还能闻到一些香水味，当下心里了然：“是那个叫马斌的男人回来找你了？”
闻言，玉兰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脸一绷，语气顿时尖锐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妈还知道，这个男人是XG的。”陈奶奶在说这些的时候，眼里都是痛。
女儿第一次发狂的时候，她送女儿去医院检查，人家医生检查出来的。
她得知后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她们全家省吃俭用培养出来的大学生啊。他们生孩子迟，主要是那个年代活下去都不容易，哪里有本事养孩子。好不容易熬过了大饥荒后才有了第一个孩子就是儿子程玉国。而女儿是他们三十多岁才生的，她刚出生的时候，家里条件稍微好过了点，基本上算是没怎么吃过大苦头的。
儿子从小就吃过苦的，也懂事的早。当年就是为了让女儿上大学才没有继续念下去的。儿子程玉国成绩很好，恢复高考的时候，他只要复习有很大的可能性能考上大学的，但他说女孩子家的，上了大学以后好找婆家，把读书的机会让给了妹妹程玉兰。刚些好那年边境战争爆发了，他打了两年工后瞒着家里人就去参军了，最后殉国了。
当她得知儿子死讯的时候，整个人都崩溃了。但她得坚强，她还有老伴儿要照顾，还有女儿。最后跟老伴儿俩将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女儿的身上，女儿考去了南方的大学，他们虽然不放心，但还是每个月省吃俭用供女儿。儿子的抚恤金不敢动，总觉得不动儿子就还活着，一旦动用了，儿子就真的再也没有了。
后来，老伴儿病情越来越严重，就是那段时间，老伴儿也不舍得吃药，让她把这些钱留给女儿上学用，不能苦了孩子。最后耽误了病情，没了。
可就是这样一家子骄养出来的女儿啊，居然没结婚就跟男人混在一起了，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她根本不敢相信，但人医生说了，不会弄错的。
她当时抱着那一张她看不懂的诊断书哭的不能自己，心痛的像是要被人挖掉，只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儿子跟看老伴儿，可她只能忍着，没人说，也不能说，假装不知道。女儿都这样了，她跑去大声质问或者指责还有用吗？能挽回吗？哭完了后，抹抹眼泪，就当没发生过。
而关于马斌，是女儿在发疯的的时候，嘴里大喊大叫都是这个人的名字，还说他答应带她去XG，结果又骗她。
她虽然不知道女儿的那个孩子是不是那个马斌的，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所以对于这个骗了女儿的马斌来说，陈奶奶是恨不能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再后来，女儿的情绪稍微能控制住了后，就再也没提过这个人了。不过她说她想看经济时报。她不懂，但每次买回来见看到女儿拿着报纸紧张又期待的样子，最后又是一副失望的样子。她虽然不识字，但做娘的又怎么会不懂呢。
于是她就多了个心眼，每次去买报纸的时候，都会问问那报摊上的老板，问问这报纸上有没有一个叫马斌的人的消息。她每次都问，但每次得到的都没有，终于，两个月前，那报摊的老板椅看到她就说，有马斌的消息了。
陈奶奶问报纸上怎么说的。
报摊老板就念给她听，说这个人是什么XG财阀家的一个什么公子，带着很大一笔资金回国支持祖国的发展。给在XG的很多商人起了一个很好的带头作用，所以报纸给了他半个封面做的采访。自然，上面也有马斌的照片。
陈奶奶看了眼就知道，女儿嘴里喊的肯定就是这个人了。整个就是一民国那时候的贵公子模样，哪个女人见了不心动呢？
陈奶奶最后把那一张报纸给扔掉了。
女儿今天这般反常的打扮还有这番话让陈奶奶不得不往马斌的身上猜，再一看女儿这反应说明她猜对了。看来女儿还是通过别的渠道知道了那个马斌来大陆了。
“妈……”玉兰猛的站起来看着她妈，最后一层伪装被撕掉了，她觉得浑身都不不舒服，看着她妈的眼神也透着一股子仇恨，语气更是尖锐的问：“你调查我？”
陈奶奶摇头：“你妈没那个本事。是你自己说的。”她没说打胎的事情，她想给女儿留一丝体面。
程玉兰脸色一变，她想问她妈是不是知道她孩子的事情了，但又怕她妈不知道结果自己这么一问她妈就知道了。
“妈，我是您女儿，我还会骗你吗？”程玉兰软下性子求着。
陈奶奶转过身看着女儿：“你是妈的女儿，妈相信你，可妈不相信那个叫马斌的。”说完，一副拒绝在说下去的表情道：“除非我死，不然呐这辈子我都不会答应你跟那个什么马斌再扯在一起的事情。”
“妈……”程玉兰这次没忍住，她一脚将篮子踢翻，看着那一揽子的纸盒子签到出来，心里忽然就暴躁起来，上前二话不说将倾倒出来的纸盒子全部踩坏。
陈奶奶一看，心疼的不行，上前就去推女儿：“你干什么？弄坏了是要赔的，哎哟我的小祖宗哎，停下，停下……”
可陈奶奶越让她停下，程玉兰踩的越痛快。
踩完后，站在那看着心疼的直抹眼泪还在捡陈奶奶更来气，上前一把打掉她手上的纸盒子，冷眼道：“不就几个破纸盒子你就哭上了，你毁了你女儿一辈子的幸福你怎么不知道哭啊？”
陈奶奶看着被打落的纸盒子，整个人都在隐隐颤抖。最后深深的叹了口气，弯腰小心的将纸盒子捡起来，但全部都被踩扁了，没办法恢复了，看到这些纸盒子，她心疼的只掉眼泪，得赔多少钱啊？这个月的不但白干了，还要倒贴。
“你是疯了，真的疯了。”陈奶奶带着哭音喃喃道。
“我没疯。”程玉兰大声吼着，“不对，我是疯了，我是疯子，你既然不给我这房子，哪天我就一把火烧了，反正我是疯子，哈哈，哈哈哈……”程玉兰又哭又笑的推开门走了。一出门就看到站在院子里不知所措的姐弟俩，她狠狠的瞪了姐弟俩一眼后，转身回到东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覃敏敏跟李青云赶紧跑进去，看到屋子里一片狼藉后都错愕了下，尤其是看到地上那些纸盒子后，更是心疼的不行。
这些可都是钱啊。她看了陈奶奶一眼，陈奶奶蹲在那，沉默的捡着纸盒子。她也赶紧蹲下身看还有没有可以挽救的。
气氛很压抑，覃敏敏跟李青云都不敢说话。
忽然陈奶奶呜咽的哭了起来，覃敏敏的动作一顿，看着陈奶奶，须臾后从一旁将这个瘦弱成一团的小老太太抱在自己并不宽大的怀里，一下一下的拍着老人的后背，鼻子泛酸。
她们俩刚才说话的声音很大，覃敏敏都听到了。第一次见到玉兰姐那飘逸出尘的气质的时候，还觉得这个女人很漂亮，气质很好。一点都不像个疯子。
可如今一看，虽然不一定是个疯子，但一定是个被宠坏了的女人。面对含辛茹苦照顾她的老母亲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尤其是最后那句放火烧房子的话，覃敏敏一点都不怀疑这个女人真的干的出来。
她上辈子在养老院看到太多这样的晚辈了。父母含辛茹苦拉扯他们长大，等他们长大了，有自己的家了，觉得老人是累赘了，放在家里碍眼，索性给点钱送到养老院，图个清静。
这个年纪的老人，基本都有退休金跟养老金，儿女们挥霍着父母的养老金，却将他们送到养老院，几个月都不来看一次的。
看来，这个玉兰姐也属于这类人。
陈奶奶搂着覃敏敏哭了会儿摸了摸眼泪：“枣儿啊，奶奶让你看笑话了啊。”说完，慢慢的站起来。
覃敏敏立刻伸手将她扶着站起来。
“奶奶，这些盒子……”
“是奶奶的原因，这些盒子奶奶赔。”
“奶奶……”覃敏敏还要在说什么，陈奶奶拍了拍她的手：“奶奶精神不太好，想去睡会儿，麻烦你将这里收拾下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