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到顾长冬的话语，姜旭不安问了句：“怎么了么？”
闻言，宫娥内侍们俱是忍俊不禁，奈何天子威仪在前，只得忍足了笑意答道：“回皇上的话，娘娘还要喊呢，只是奴婢生怕娘娘嗓子喊坏了，以故才劝住。”
姜旭倒像是听不出来那些戏谑，反而回身，直至瞧见顾长冬给他咧了一个笑，方才安心随太医而去。
“禀皇上，娘娘右手手腕曾受重伤，治疗未曾及时，又多添新伤，如今伤势加重，怕是老臣无能为力。”
顿了顿，见姜旭并无其他异样神色，太医方续道：“至于娘娘腹中胎儿……”
话语一出，瞬间触及了姜旭脑中的弦，铮然一声，世界扬起黄沙弥漫。
那日顾长冬决然的面容骤然浮现在脑海中，搅起一阵波涛浪涌。
她不愿生下他的孩子，那她腹中骨肉是谁的？
顾准已经死了，剩下一个张岚，亦或是别人……
沉默了半晌，姜旭复才鼓起勇气，他道：“竭力保下就是，必要时候，只需顾着娘娘。”
“是。”
姜旭见太医起身又拱手俯身下去，心下一惑，回身一瞧，只见顾长冬站在他身后，遭人发现的局促模样，别有一番令人怜惜感觉。
顾长冬松开了攥得发紧的手，蓦地羽睫眨了眨，咬着下唇，弱声道：“我恐你又不要我了，我怕……”
什么考量，此刻一举抛诸脑后了。
姜旭将人遣了下去，一个矮身，臂上一用力，便轻易将她揽抱在怀。
她清减了不少。
他还记得，她孕有两人孩子之时，极是小心，饮食衣着，事无巨细，半点儿差错也无。
她总该还是珍视与他的联系。
可为何，于最后，是她亲手扼杀了自己的孩子？
觉察出姜旭异样，顾长冬手指轻轻一触他的下颚，那里冒出青色胡茬，扎得她手有些发疼。
姜旭猛地开口问她：“疼不疼？”
疼不疼？
他是问她的手呢？还是问她的心？
她将脑袋埋在他胸前，汲取着他的气息，以次来宽慰自己闷疼的心。
“我说过，”她伸出手来，环着他的脖颈，闷声道，“有阿旭在，不疼。”
只是可惜，她的阿旭，早已远去。
所以她疼！
姜旭将她放下，命太医给她手腕瞧了个仔细，顾长冬怕疼，姜旭便在一旁与她说了很多话语，尽是从前两人山盟。
“阿旭，我的右手，是不是废了？”
右腕原是伤得不重，可那时姜旭毫无知觉，多番加重，后来，困于长鸣殿时，许多意外发生，让她无暇顾及，何谈养愈？
不等姜旭回答，顾长冬已然扯了抹笑出来：“我只是可惜，再不能为你奏一曲。”
“我还记得，你喜欢的，是《如意娘》。”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
姜旭一把揽她入怀，亲了亲她的眉角，“总会好的。”
她的手不能再好，可他们，以后终究是会好的。
顾长冬往他怀里拱了拱，抱着他健硕腰身，似落水之人抓住了浮木一般，紧紧抱在怀中，不肯松懈。
“阿旭，你说，这世上真有因果轮回么？”她说，“若是真有，我许是该下地狱的。”
手上又紧了几分，顾长冬胸腔里憋得太多，逼得她几欲要窒息：“你可是忘了，这个孩子不该来到这世上的？阿旭，你我之间，有违纲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