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一道虚弱声音传来，孙国安心下一惊，手上一松，饮食与衣物尽数掉落。
顾长冬道：“多谢。”
她顿了顿，似是在修整气息，孙国安摒了呼吸，片刻后方才听得顾长冬再次开口。
她说：“我晓得公公这样助我，已是十分小心，只是如今，长冬还要再托公公一些事情。”
数月来，若非是孙国安，顾长冬恐怕早已化作一堆白骨，没在荒草之中。
他忙止了眼中热泪，哽咽道：“娘娘只管说，奴才定然竭力做到。”
“烦公公，替长冬寻一把剪刀过来。”
当日姜旭怕她自戕，将长鸣殿内一应利刃刀具尽数收走，晓得孙国安顾虑，顾长冬又道：“长冬说过，长冬要亲眼见到那人死才会甘心，公公自可不必担心长冬自裁。”
她若想死，也不必接受着孙国安暗地里的好意了。
“娘娘，您又何必与皇上犟……”
话音未落，顾长冬已然打断：“多谢！”
孙国安轻叹了口气：“老奴知晓了，娘娘您，保重！”
她话语说得极轻，断断续续的，若非触及孙国安的手时，还能感知温度，孙国安一度以为她命不久矣。
彼端，长鸣殿内。
顾长冬左手撑地，勉力从地上起身，早已无法用力的右手缓缓抚上高高隆起的小腹。
她已有了身孕。
这个孩子顽强得很，纵此前她百般手段，竟还是让他扎根在了自己肚子里。
她不能告诉孙国安，不能告诉任何人。
第二晚，顾长冬照例在角门处候着，等待孙国安给她送来剪刀。
临盆之期将至，她要一个人再走一遭鬼门关，生死未卜。
可她还是要生下来，这是她的孩子，也是，那人的血脉。
她只要一把剪刀，届时可以剪断孩子脐带即可。
深秋的夜晚极寒，白日里尚有暖阳照着，夜间气温便急转直下，顾长冬足足候了一夜，天际泛起鱼肚白时，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张岚打高墙上一跃而下，一眼锁定屈身在角落里的顾长冬。
顾长冬讶然：“是姜旭派你来的？”神情已是转为阴寒，双手扶住了腰腹，生怕受到半分威胁。
张岚眼中闪过几分诧异，口中不答，几步冲到殿内，将那些孙国安暗中接济顾长冬之物一一收罗在手。
“保重！”
犹豫了片刻，终究一个闪身，张岚消失在了顾长冬视线所及之处，未及她多想，宫门已被破开来。
“吱呀——”
其实不过短短数月，然而长鸣殿却似荒芜了数百年的光阴，门上结了大大小小的蛛网，姿态各异，宫灯蒙尘，清风徐来，扬尘四起。
院里荒草丛生，连个落脚地也没有。
书娆颇为厌恶地一掩鼻，眉间轻蹙，万千风情流转：“可是久违了？”
目光落在她突兀的小腹上，书娆忍不住目露凶色，“果然贱人天生性淫，冷宫里待着，竟也能身怀有孕。”她咯咯笑了起来，“顾长冬，我看你这回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这一次，总该姜旭再不能护着顾长冬了。
祸乱宫闱啊，这罪名多大。
月份大了，顾长冬脚下浮肿，难以站立得久。
此刻一旦心中骇然，想要向后退去，奈何行动不便，一个踉跄，便禁不住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