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阳光 > 科幻小说 > 她对反派一见钟情 > 第61章 第61章
可是。

若非如此,怎么保护她?

人若心生痴念,便回转不去了。

黑珠子仿佛感知到他的想法,缓缓转动。

菱歌扶他站起来,这时他们身后本应闭合的通路分开了,那罗和迦梨出现。

……

一刻钟前。

那罗见菱歌不顾危险地折返,脸色难看,终究是没去帮她,朝相反方向跑去。

他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通路,手上的绳索还没解开,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一双羊皮靴子出现在他眼前。

那罗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迦梨来了,“阿姐,他就那么重要吗?”

“不是他重要。”迦梨以为他问的是温泛夜,便轻声回答,“你们谁也不知道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知道,你和一个凡人互通书信多年,你爱上了他。”那罗倏地抬头看着她,“你想留下温泛夜,是因为他脾性与那凡人相似,还是容貌相似?”

迦梨嘴唇嗫嚅,“你知道了。没错,他和那个人长得很像,我对他别无所求,既无情也无欲,你就当我需要的是一个玩偶,摆在房间里,让我自己安心。那罗,我从没求过你什么事,你帮帮我好不好?”

“你知道我没办法拒绝。”那罗低声道,“只要你肯求我。”

迦梨露出了畅快的笑容,她扬手,海气分开了通路,与那罗相比,她轻松地像呼出一口气。

阿舍坦扶那罗起身,解开了绳索。

那罗看见了站在迦梨身后的阿珠,她脸色比之先前苍白了很多,也消瘦了。

阿措的姐姐。那罗杀了阿措之后,就让内侍把她的尸体丢到了裂谷。

那之后阿珠就失踪了,再没人见过她。那罗安插在迦梨宫里的眼线少了一个,他也不在意。

现在她又回来了。

阿珠对上那罗的眼睛,欠身道:“见过公子。”

她身旁的阿雀心事重重,在看到那罗的那一刻眼神微妙变化,旋即又忐忑地看了阿珠一眼。

“走吧。”迦梨对那罗说。

……

菱歌警惕地看着迦梨和她身后的几百卫兵。

迦梨并不想伤菱歌,她看向菱歌,“菱歌,我会保护他,你放心,让他留下好吗?”

菱歌拿出一封信:“你留下他,是想把他当替身,这样做是不对的。”

“这世间若论对错,那可真是说个没完了。你要送他去归墟,不就是想保护他免受修士所害吗?让他留下来,等我们统治了人界和九洲台,谁也伤不了他。”

迦梨变成了另一个那罗,更激进的那罗。

那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内心对凡人的恨在动摇,可此刻的他说服不了迦梨。

菱歌摇摇头,她娇小的身躯挡在温泛夜面前,却伟岸得像一座拦住海的高山。

迦梨叹气,“我真的很喜欢你,菱歌。这些天我时常在想,如果嫁给阿兄的人是你,那该多好。菱歌,你就像一团光,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可我知道我没那么高尚,你温暖不了我,我只会被你烧成灰。”

她往后退了一步,“阿舍坦将军,温泛夜朕要活的,菱歌生死不论。”

阿舍坦握拳,抽出剑,指挥卫兵攻击菱歌。

菱歌唤出问疾,将钥匙塞到温泛夜手中:“你先走,我断后!”

温泛夜想说些什么,菱歌已一跃而上与卫兵扭打起来。

菱歌下手留有余地,为了不伤卫兵的性命,她只用问疾击打,将他们打晕在地。

她撂翻了二十几个卫兵,忽觉身后罡风袭来,问疾与长剑相交,意外发出金石相击的鸣响。

阿舍坦剑锋一转,拧出怪异角度,直逼菱歌面门,她不慌不忙地垫脚跃起,问疾挑飞长剑,脚尖踢在阿舍坦下巴。

阿舍坦飞了出去,一身本是保护的盔甲在此时成了负担,像只翻过来的乌龟难以动弹。

一道海气将他托了起来,阿舍坦来不及谢迦梨,菱歌已瞬到他面前,手指掐出奇怪的形状,往他眉心一点。

阿舍坦霎时软软地倒在地上,闭眼酣睡。

菱歌用同样的方法点倒了一大片卫兵,她的昏睡诀对修士没用,对和凡人差不多的罗刹却很好用,消耗的灵力也少。

迦梨见卫兵都倒下了,抿了抿唇,对那罗说:“你要帮我!”

那罗想把菱歌杀了赵逸飞的事告诉她,“阿姐……”

迦梨不听他说话,踮脚飞了出去,与此同时唤来月净鲸。

月净鲸发出远古的呼声,这次和菱歌平日里听到的不同,低沉,刺耳,有那么一刹那,她昏昏沉沉的。

迦梨站在海气上,她抽出一柄剑,刺向菱歌。

噹!

她的剑刺在了比金刚石还坚硬的黑色光面上,迦梨惊讶地看着这东西,是什么?

那光面忽然动了,生出一条条小刺,如暴雨梨花针般落向迦梨!

迦梨连忙运用海气抵挡,小刺却穿过了海气,扎在她的手臂和身体上。

迦梨呜咽一声,海气散去,从空中落下。

那罗接住了她。

温泛夜见菱歌无恙,这才收回淤流。立功心切的卫兵冲上来想抓他,被他贯穿肩膀。

小黑看着那卫兵几乎要断了的左臂,肩胛处露出森森白骨,害怕道:“阿夜,你下手别太狠了,他们是无辜的!”

温泛夜却觉得酣畅淋漓。

他喜欢这种感觉!血,到处都是血。

兴奋游走全身,淤流也跟愉快地战栗,甚至扎进卫兵身体里,大口饮血。

转眼间,这个倒霉卫兵就变成了一具干尸,皱巴巴的皮贴在骨头上,脸上还残余着死前的恐惧。

其他卫兵都被这一幕震慑住了。

举着长矛,不敢接近,面面相觑。

“陛下明明说他是人,人怎么会吸血?”

惶恐在卫兵中蔓延开来。

小黑也惶恐地想喊醒他:“阿夜,你被那些黑泥控制了,你快醒醒!”

他想要获得身体的掌控权,拼了命想冲出去。

然而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了他。

温泛夜抬起手,淤流从他掌心飞出,卷住了两个卫兵的脖子。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仿佛看到了天底下最令人愉悦的事。

淤流越收越紧,扎入因缺氧而脸色发青的卫兵脖子,痛快畅饮。

卫兵濒死之际,菱歌双手攥住了淤流,用力拔出,掌心灵力敷在卫兵脖子上,止住了伤势。

淤流在她掌心难以动弹,甚至想反咬她一口,菱歌不由分说给它们打了个死结:“叫你吸,滚回去!”

淤流灰溜溜地回到温泛夜体内。

小黑目瞪口呆,这,这也行?

温泛夜有些脱力,菱歌用肩膀抵住了他的身体,长棍指向其他卫兵:“钱难道有命重要吗?想活命就要走!”

卫兵面面相觑,纷纷放下武器逃跑。

那罗帮迦梨拔出小刺,迦梨轻颤了一下,见卫兵逃走,拍开那罗的手,强撑着起身,“不许走,抓住他,你们谁抓住他,我就让谁做宰相……”

“阿姐!”那罗不得不说了,“当年赵逸飞没有死。”

迦梨一怔,看向他。

“他没完全死掉,还有一点魂魄侥幸活了下来。母亲消耗了三分之一的海气把他困在寂灭殿,用结界折磨他。”

迦梨脸色煞白,倏地一笑,“好啊,他还活着,真好……”

她要狠狠地折磨那个人,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他已经死了。”

“你杀的?”迦梨不可置信,“你既然知道他还活着,就应该把他留给我啊!”

“阿姐,你还不懂吗?母亲为什么去的那么早,没有一丝征兆,忽然就衰弱下去,隔天就死了。她用尽了海气,折磨赵逸飞,加固那扇门,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我不想看到你变成她那样,如果你死了,只剩我一个,我怎么办?”

那罗从没展露出他的脆弱,却在此时苦苦哀求。

迦梨也没见过他这样。

她差点都要忘了,当年是那罗追在他身后,一口一声阿姐地叫着,离不开的从来不是她,是他。

“母亲用结界,让所有进入九洲台的修士都失去了力量,可现在她能用了。”那罗指着菱歌,“你要怎么折磨他?你甚至杀不了他。”

迦梨怔住了。

“那他……”

“他已经死了。”

只有一个人能杀了赵逸飞。迦梨的海气只能治愈,那罗的风刃伤不了魂魄。只有修士能杀了修士。

“阿姐,放他们走吧。”那罗低低地说。

迦梨却凄然一笑,“那罗,你杀了那么多凡人和修士,现在没有结界了,谁来保护我们?我想要的很简单,我等那个人等了那么多年,那天之后他就没有一丝音讯了,我只是想要他留在我身边……”

“可是温泛夜不是他!”那罗咆哮,“一切都结束了,阿姐,从前是我错了,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做错了好多事,我可以赎罪,你还是罗刹海国的女王,我们可以重建这一切!大不了,我把我的命给他们。”

如果九洲台的修士真的来问罪,他就用死,给他们一个交代。

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你真的变了。”迦梨抚摸着他的脸颊,“我也变了,我们都变了。”

她从怀里取出一张信纸,那上面是一个人的画像,栩栩如生,右下角有他亲自署的名。

他到底是谁?和温泛夜有什么关系?那罗想知道。

他张开手掌,突如其来的风吹起了那画像,迦梨惊慌失措地伸手去抓,一角从她指尖滑过,飘飘摇摇的,落入了温泛夜掌心。

温泛夜好不容易在菱歌的安抚下控制了淤流,忽地一张纸停在他掌心,那上面的男子与他有八成像,比他年纪更大。

这就是女王多年来念念不忘的凡人?

温泛夜的目光落到右下角。

“温、长、平。”

“你说你母亲叫李月,那时我就知道了,他真的娶了他心心念念的小月儿。”

迦梨回想她收到那封信时的心情,信的那头是喝醉酒的新郎官,带着此生最大的喜悦步入洞房,信的这头是满心念着去人界找他的少女,一夜间落尽了此生的泪。

“我不恨那女子,我知道,我和她不一样,我是罗刹海国的女王,更是罗刹,怎么可能与一个凡人在一起呢?他视我为知己,不怕我,不恼我,我视他为挚友,却有私心。藏着掖着,扔掉的信纸能堆作小山,便是怕他看出字里行间的情意。”

所有人都以为她把温泛夜当替身,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想保护所爱之人的孩子。

这样的感情,与风月无关。

温泛夜踉跄两步,他从没把迦梨的心上人和他父亲联系在一起。

即便他父亲也是渔民,可温泛夜没见过他,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什么样子的。

如今再想,他从那一封封信里窥探到了温长平的模样。

那罗知道迦梨念了这么多年的凡人竟然是温泛夜的父亲,一时不知说什么话。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那个在信里说他要来罗刹海国的男人,死了,而他的孩子却阴差阳错地来到这里。

荒谬的宿命感。

迦梨伸出手,“你留下来吧,不要去归墟。我知道菱歌是为了你好,可是前路漫漫,何必冒险呢?我可以想办法让罗刹海国彻底消失在虚空里,九洲台不会找到你的。我也不去人界了,我们不要一统了。”

温泛夜下意识看向菱歌。

活下来,去归墟,是菱歌对他的期待。从一开始,温泛夜就在走菱歌为他选的路。

现在也是。

“我会保护好他的,这不就是你的愿望吗?”这话是对菱歌说的。

她一步步靠近温泛夜。

忽然菱歌抬手拦住了她,问:“如果不可以呢?你会选择和与修士为敌吗?”

迦梨一愣。

菱歌为她彻底解决了赵逸飞,她不能冲她撒谎,“会。”

听后菱歌摇了摇头,“那我不能让他留在这里。”

“为什么?”迦梨不明白,她激动地问,“我们都想让他免于一死,难道你的师兄要杀他,你会置之不理吗?”

“我想让温泛夜离开人界,去另一个世界,即是想要他安稳,也是想阻止师兄和师尊的双手染上更多血。杀并不能解决一切。”

“你杀了赵逸飞。”

“是。”菱歌点头,“我担下了这份杀孽,以求你们获得心中的平静。我不愿杀戮,但若真只有杀戮能解决问题,那便由我来承担这一切。”

这就是她内心真正的想法吗?

迦梨先是轻笑,笑声渐渐大了,笑得眼泪流了下来,“菱歌,你可真是个圣人。那如果被杀的是你呢?只有你死了才能解决问题,你愿意吗?”

菱歌一怔,缓缓皱眉:“我……”

温泛夜站了出来,“你留下我,不是因为在乎我,是因为你没能见到我父亲,说到底,在你眼里我是他的替身。可我不是替身,我母亲也绝不会叫我‘温长平’。他是我爹,我不是他。”

泪痕留在迦梨脸颊上,她呆呆地看着温泛夜,轻轻一笑,“我懂了,一切都是我强求。到头来,我什么都没得到。”

菱歌:“那罗悔过了,你们不必再像从前那样争吵,赵逸飞也死了,你还是百姓爱戴的女王。”

“百姓爱戴……那有什么用?天下无人爱我。”

这时,小黑对温泛夜说:“阿夜,你让我出来一下。”

温泛夜想问他为什么,但他想了想,还是让小黑出来了。

“菱歌。”小黑拍了拍菱歌肩膀,“我和她说两句话。”

迦梨见温泛夜神情变化,知道他变成了另一个人,“是你?”

“陛下,我和阿夜从出生就在一个身体里了。如果我也有身体的话,我和他一定是密不可分的亲兄弟。”

“你不像长平。”迦梨呢喃,“他像。”

“是,我和阿夜性格挺南辕北辙的。”小黑抓了抓脸,他笑起来的弧度也和温泛夜不一样,“陛下,说句实话,我第一次看到你掉眼泪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迦梨怔了怔。

“我一直没敢和你说,上次你问我叫什么名字,我有个昵称,叫小黑,阿夜就这么称呼我。我当时没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这个名字不够正式。毕竟面对的是我的心上人,怎么也得起一个好听的名字吧。”

小黑鼓起勇气,“现在想想,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你,你可能不相信。但你要相信这世上有人喜欢你,而且是现在的你。”

迦梨说不出话:“你……”

“等以后我有自己的身体了,我就来找你。就算你讨厌我也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小黑清了清嗓子,“对不起了阿夜,我要离开你了,你可千万别不舍得我。”

温泛夜:“……”

怎么可能舍得,这家伙。

“你虽然不是他。”迦梨被眼泪洗刷过的眸子干净如初,微微一笑,菱歌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无忧无虑小女孩,“但还挺有意思的,记住你自己说的话。”

小黑忙不迭点头:“你等我啊!”

菱歌:“陛下,你还想要温泛夜留下吗?”

迦梨看向菱歌,良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若说不想,必是骗人的。可我既舍不得你,也舍不得温泛夜,如今这小黑也有点意思。罢了,你们走吧。”

迦梨知道她留不住温泛夜。

明知抓住的是泡影,她却仍执拗地想试试。真的抓不到了,才愿意彻彻底底放开手去。

她是贪心的,其实迦梨心里清楚,他想留下温泛夜,只是想看着他这张与温长平有八分像的脸。

而菱歌,她不舍得杀她,留下温泛夜也等于留下了她,她想靠这团光近一点,再近一点。

对温长平的执念早就随风而去了。

无著和摩诃莲,温泛夜和菱歌。她想要的,其实是这些啊。

“一定要回来。”迦梨轻声说,眼里蓄满泪水,“一定要回来见我。”

菱歌郑重地点头:“好。”

“阿姐。”那罗静静地呼唤她。

他们都放下了往事,该向前看了。

迦梨莞尔一笑。

下一刻,她的目光变得惊恐。

那罗低头,一柄血淋淋的剑穿过他心口。

“我等这天很久了,被困在王陵里都死不掉,你的命可真硬啊。”阿珠站在他身后,手里死死攥着那剑。

“你……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

阿珠将剑往前一递,疼痛席卷了那罗全身,他没有力气用风刃。

“阿措做错了什么,我们姐妹俩被你捏在手里,战战兢兢,你还要杀了她,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你凭什么杀她,凭什么啊?!我做梦的时候都在想,如果死的人是我该多好,阿措说她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你把她的尸首扔到裂谷,我甚至见不到她最后一面……”

阿珠歇斯底里地咆哮,“甘迦那罗,你该死,你该死!!!”

她拔出了剑,那罗瘫倒在地,血从心口溢出,很快染红了他的白袍。

迦梨愣在原地,在他倒下那一刻才回过神,大喊他的名字,跑到他身旁。

“陛下,对不起,您待我很好,可我没办法这样活下去。”阿珠将剑架在脖子上,眼泪大颗地掉在剑上,洗去血迹,“我也该死,是我杀了阿芸,她的尸首就埋在勤政殿后面。我用了她的脸,潜入公子宫中,本想着借那修士的手杀了他,没想到他还活着,现在我只能亲自动手了。陛下,对不起。”

阿珠回头看向阿雀,露出最后一抹微笑。

血溅三尺。

阿雀呆呆地站在不远处,她闭上眼,无声啜泣。

是她把阿珠带来的,她知道阿珠要杀那罗。

“不……不……”

迦梨仿佛看到当初无著死的场景,那时她也是这么无助。

但现在不一样。

她将源源不断的海气注入那罗的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她脸上露出了喜色。

那罗却抓住了她的手腕,硬生生打断治疗。

“阿姐,我不死,难以服众。”那罗嘴里呕着血,他拒绝迦梨的治疗,风刃不断打散海气,“裂谷下的尸体,是我的罪孽,你护着我,就会有百姓要推翻你……”

“那你有没有想过留下我一个人,我会有多痛苦?!”迦梨哀求,“求求你,不要留下我一个,求求你……”

她看向菱歌:“菱歌,用灵力救他,求你!”

菱歌慌忙奔到那罗身旁,温泛夜没有拦她,他也走过来,看着垂死挣扎的那罗。

灵力涌入那罗的身体,他用神刻之力阻挡,两股力量碰撞,他伤得更重了。

死意已决。

迦梨呆呆地瘫坐在地上,她知道,那罗用死成全罗刹海国的安稳,她不能救他,他也不会让她救他。

只要他还活着,就会有下一个“阿珠”。

“阿姐,我好冷。”

迦梨眼睛忽然有了光,将那罗抱进怀里,“我在这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那罗靠着她心口,眼睛缓缓闭上,“等我的魂魄去了天海,你一定要时常抬头看看天,我就在那里……”

迦梨哽咽:“好。”

那罗看向菱歌,眼里似乎有一点光,他从袖子掏出一粒明珠,惯用的高傲口吻:“这个,送给你。”

菱歌不解地接过,为什么送给她一粒夜明珠?

小黑:“阿夜,他没事送菱歌夜明珠干嘛啊。”

温泛夜似乎明白了,但他什么都没说。

“那罗——!”

他的身体最终失去了温度,魂魄即将弥散。

菱歌握紧了夜明珠,掌心忽然放出了绿色光芒,它们一跃而上,裹住了那飞往天海的魂魄,最终化作一朵小小的莲花,在她掌心盘旋。

温泛夜惊诧不已:“这是什么?”

菱歌也不知道。

她只是见迦梨太过伤心了,便想能不能保住那罗的魂魄。至少给他一个投胎转世的机会,毕竟罗刹海国的百姓是不能投胎的。

他们死后魂魄会融入天海,再也不能成为罗刹,至于变成什么?是一条鱼,还是一朵水母?没人知道。

她的灵力和锁灵石共鸣,将那罗的魂魄裹在一朵莲花中。

菱歌捧着莲花,递给迦梨:“这是他的魂魄,但是无法投生在罗刹海国。我会把他带到人界,你愿意吗?”

迦梨愣了一下,才着急地说:“当然!”

“我会把他带回九洲台,投入人间。若你思念他,以后就去人间找他吧。”

莲花从菱歌掌心飘起,落在了迦梨掌心。

她泣不成声。

月净鲸游过天海,为死者长鸣。

迦梨手捧着钥匙,她的海气与甘迦琉璃的共鸣,解开了第一层封印。

石门微微颤动。

钥匙缓缓飞到门前,融入石门,石门一点一点地打开了。

一片灰蒙蒙。

菱歌看不到门后的情况,她不放心温泛夜一个人进去,决定和他一起找到去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菱歌。”迦梨喊住她,“我不知道从归墟有没有回去的路,不过我记得当时赵逸飞是用那块石头逃走的。”

赵逸飞借锁灵石的力量才撕开了虚空。

菱歌点头,“好,我知道了。陛下,三尾狰还在外面,劳烦你照顾它,知道我回去。”

迦梨答应了。

她一直看着他们,直到两人的背影没入雾气,石门缓缓阖上。

……

菱歌用了点时间,才让眼睛适应灰雾后世界。

确切说,那雾气不是灰色的,它本是白色,是被这灰色世界衬出了灰。

灰,映入眼的是无尽的灰,地是灰的,天是灰的。

菱歌和温泛夜站在一条灰色小桥上,向下看,菱歌从没见过灰色的河水,凝固了似的,用一根木棍去搅却还能搅动。

她将木棍丢下去,没有声音,就那么沉了底,也不曾溅起水花。

菱歌开路,走在最前面,温泛夜快走两步,故意抢先。

桥头有一块碑,写着洗尘桥。

“洗尘,难道是洗去尘埃的意思。”温泛夜猜测道,“这里会不会就是归墟的入口?”

菱歌:“不一定,那扇石门只是两界通路,未必就是入口,接着往前走就知道了。”

两人走到一个开阔的平台,向左向右分别是两条路。

菱歌提议到左边看看,温泛夜欣然应允。

左边是亭台楼榭,有一栋栋已经变成灰色的空中楼阁。菱歌飞上去,试着打开那些门,却发现它们被融为一体,进不去了。

右边是一个个水池,有的水池边还放着一个胭脂盒,却没有人。

菱歌拾起那个胭脂盒,竟然能打开。第一眼她看到的是艳丽的红色,下一瞬那红便褪去了,也变成了灰色。

菱歌看那水池,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怎么了?”温泛夜问。

菱歌摇摇头,“接着往前走吧。”

他们穿过了有一道桥,这桥又高有长,依旧桥头有一块碑,写着“极乐净土”。

极乐天!

菱歌心中预感越来越强,她对温泛夜说:“我被黑泥拉下去的时候,看到了一些过去的事,这里就是万年前和魔国开战的‘极乐天’。”

“极乐天?”温泛夜闻所未闻。

小黑也没听说过。

菱歌也说不明白,但只要到了那个场景,她就能讲清楚,想着便牵起温泛夜的手,“我们去找那条河。”

她走到了那上前道台阶前,台阶也变成了灰。

菱歌唤出荷叶飞行器,升到上面,向前走,看到了那莲花形状的水池。

果然这里就是极乐天,菱歌指着水池:“当时我变了另一个人,有一个少女牵着我来这里听经。很多光脑袋的人围着这个池子坐,最前面是一个看上去身份就不一般的,说的故事……”

菱歌摇晃脑袋,奇怪,她想不起来了。

温泛夜走到水池边,看见底下各种凹凸,像是有许多宝石,如今也变成了灰色。

菱歌不知道那条种满了莲花的河在哪里,她继续向前走去。

温泛夜跟上去,见菱歌怔在原地,上前一看,他也惊住了。

这是一间极其庞大的宫殿。

成千上万层垒成的墙壁冲天而去,尽管一切都变成了灰色,没有白云遮挡,他们仍看不到这墙壁的顶。

每一层都摆放了一个个蒲团,不知是给谁坐的。

左右有两条通道,不知去往哪里。

菱歌两人向右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条长河。

菱歌指着那河:“我梦里啊,那河里全都是莲花。而且会有一个‘莳花侍者’,专门浇灌莲花,还有给莲子讲故事。”

“莲子?”

这和温泛夜曾经见过的场景怎么那么像。

温泛夜把他看到的莲花和仙女说了出来。

菱歌满目惊异,将她所看到的仙女衣饰描述了一遍,竟然对上了。

“看来我看到的仙女,和你变成的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不然也都是这里的仙女。”

菱歌点头:“你还记得我们来罗刹海国时见过的仙女泥塑吗?就是我变成的那个仙女,她们下各界布道,当地百姓就会给她们立庙塑像。或许是有魔力吧,尽管过了很多年,她们的泥像也还在。”

“你还看到了什么?”

菱歌想起来了:“战争!魔国和极乐天开战了,我看到一个魔族骑在一条黑色的月净鲸背上,他身后还跟着许多穿铠甲的人。”

“那就是魔王和他的坐骑,只有魔王的坐骑是完全黑色的,其他将军的或多或少会有杂色。”

“但是后来发生什么了呢?看样子,极乐天输了。可是魔国也覆灭了呀,现在的罗刹海国,是魔国的后裔,可他们和魔族一点不像。”

小黑:“阿夜,会不会是退化?”

“小黑说可能是退化,我觉得也是,毕竟罗刹海国的百姓体内的魔血越来越稀薄了,所以才会变样。”

菱歌看着他:“那这也就说明,你体内的魔血越来越纯粹了?”

温泛夜倒没想到这一层,而且他内心有点抗拒,岔开话题,“极乐天和魔国都没落到好处,罗刹体内的神刻之力,所指的神,会不会就是极乐天?”

“听上去很像,两败俱伤,极乐天变成这样,魔国几乎覆灭,剩下的百姓被甘迦一族拯救,用钥匙封印了这扇门,而他们身上也留下了极乐天给予的神刻之力。”

小黑不明白:“可是我想不通,神刻之力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温泛夜想了想,“也许,神刻之力既是恩典也是惩罚。”

菱歌:“什么?”

“小黑想不通神刻之力是好是坏。”温泛夜解释道,“我猜,魔血不可能无缘无故变得稀薄,就是神刻之力在不断稀释他们体内的魔血。而甘迦一族的神刻之力不同于普通百姓,是因为极乐天给予了他们拯救魔国剩下百姓的机会。”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甘迦一族的历代女王都有海气,而海气的作用是治愈和保护了。”菱歌觉得这个解释很合理。

小黑:“那是不是将来罗刹海国会变得和凡人一样?”

“有可能。”温泛夜看向菱歌,“你还记得魔王长什么样子吗?”

他变成魔王的时候只顾着征战四方了。

菱歌说:“和凡人没什么区别,魔王的话,说不定会有别的特征?”

温泛夜微微皱眉。

他有个想法,是个不敢去想的想法……

菱歌还记得当时那少女是拉着她,从平台边缘往下跳,就到了虚空。

但现在肯定不能这么做了。

菱歌:“我们接着往前走,一定能找到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

“好。”

两人沿着长河,却不知为何这河流仿佛没有尽头,不知道走了多久,久到小黑没有脚也要喊累。

“阿夜,这都走了多久了,万一这地方没有头呢?”

温泛夜也叫住菱歌,“要不要换一个方向?”

“嗯。”菱歌闷闷不乐,她发现了,这河堪比时间长河,沿着它走是没有结果的。

他们干脆向河岸相对的方向走去,没多久真的看到了一些东西。

小黑最先喊出来:“怎么又回来了啊。”

是他们见过的莲花状水池。

“不,这不是同一个。”这个莲花水池要大得多,而且下面不是铺满了宝石,而是只有一朵巨大的莲花。

莲花中间有坐台,看样子那上面曾经坐着一个人。

走近了细看,才发现在这莲花池后面,有无数朵漂浮着莲花坐台。

它们或完整,或残缺。

菱歌伸出手去,还没碰到,被温泛夜抓住了手腕,“别碰,万一出事了。”

“我看着很亲切,我喜欢莲花。”菱歌莞尔,“你看,它们像不像会转的样子?”

仔细看,莲花坐台的角度各不相同,确实像会旋转。

“再继续往前走吧。”温泛夜说。

菱歌颌首,她看了眼莲花坐台,终究没忍住轻轻碰了一下。

菱歌不知道,她碰过的地方像擦去了尘埃,莲花露出本色,悄悄地蔓延开去。

……

罗刹海国,王宫。

迦梨安葬了那罗的残躯,王陵已经塌了,没办法让他和家人待在一起。

她便将他埋葬在了寝宫外的珊瑚树下,每次她在珊瑚树下,看着天海时,就能感觉他在身边。

朝堂风云变幻,就算迦梨杀了阿若平一众大臣,剩下的大臣也会支持她,因为整个甘迦王族只剩她一个了。

琳琅年纪太小,血统不纯,若非不得已,朝臣不会推举她当女王。

迦梨知道,她要独自度过这漫长岁月了。

三尾狰趴在地板上,用尾巴将摩那罗扫开,“小东西别烦我。”

它下巴搭在两只爪子上,惆怅地想,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菱歌咋还不回来?

“陛下,陛下!”

婢女闯入宫中,是个生面孔。回来后迦梨将所有宫女都遣散了,重新招了一批。

“何事?”迦梨问道。

婢女:“又有修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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