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就老老实实去皇觉寺上香了，只是我没想，邱公子居然跑到皇觉寺，等着我过去。”
“小僧人把我带到客堂，说贵人想见我，要只身前去，因着在寺里，没多想，就过去了，没想到见着的是邱公子。”
“我一下没认出他来，那么多年我也记不清了，还以为是什么登徒子，一下子就慌了，问他是谁，要干什么，这是佛堂，让他不能肆意妄为。”
“他一下子收了笑，有些难过。”
邱玟有些恼了，自己心心念念了七年的未婚妻居然把自己给忘记了，使着性子，把逼到了墙角，闷声道：“姑娘可好生绝情，自己倒是自在，说过的话当是立香似的，化作烟就给不见了。”
顾汎蹙眉，也没往别出想，只觉得这人轻抚无礼，自己决计是不认识的，于是狠狠把人往外推。
“公子自重！”
“？？？”邱玟没防备，被推着往后退了一步便回过神来，擒住了顾汎的手，往跟前一带，面面相觑，他脸色越发的不好看。
顾汎有些发慌，比力气哪里比得过比自己身形高大的男子，却偏偏不肯示弱，憋得小脸通红，眼眸氤氲着水汽。
邱玟一下子心都软了，讪讪松了手，想着自己太着急了，说不准那次哭得凶，把她自己给哭傻了，自己不能这样欺负人。
“罢了。”邱玟脸色依旧不那么好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拱了拱手，没什么情绪道：“认错了人，唐突姑娘了。”
“说了几句，不过我没认出来，当时心里慌张，他走了好一会我才回过神。”顾汎停顿回忆了一下，又接着道：“回来想了想，应该是邱公子没错了，心里头有些对不住他。”
“可我心里头还有疑惑，没有明白。听爹说，邱公子年少有为，束发之后便一直在帮忙打理米庄，我偷偷让小谢给我传信，问他，上次收到的回信，是什么意思？”
顾汎笑了，嫌弃道：“邱公子书没读多少，还偏爱搞些玩意让人琢磨，来衬托自己高雅。”
“他取笑我，说我在闺中的书都白读了，还说我们一点心灵相通都没有，这明明就是：‘年少初遇，稚子同心，一心【两铜】’。他闹了脾气，难哄得很。”
顾筠和顾井听呆了，小声发出惊叹。
“邱公子……那么会玩？看不出来啊，那时也才十六吧。”顾筠啧啧称奇。
顾井笑了，反问道：“沈公子呢？年岁多少？”
顾筠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十七。”
顾井也学着顾筠的模样，认真道：“沈少爷也很懂嘛，看不出来啊，也就十七吧。啧啧啧。”
说完便都笑了。
顾井瞧着两位姐姐，心里头隐隐是羡慕的，情投意合的姻缘，谁不想要呢？顾井心里头犯嘀咕，想着自己和陈逸的婚事，走神了好一会，心里头不是滋味。倒不是陈逸不好，顾井觉着，是自己不好，对不住他的情谊。
明天去找他。顾井暗暗想着，逗逗他还挺好玩的。
翌日。
顾井起了个大早，跑去了书房，问顾夫人，自己能不能去陈家找小少爷。顾夫人正在墨墨，言简意赅的回了一句：“不能。”。顾老爷在一边对着账目，偷瞧了顾井一眼，低声笑着说了一句：“果然是我生的，猴急猴了。”
顾井羞了一脸，扭头就跑了。也真是气急了，没看路，直冲冲的便把来人给撞了，账本掉了一地。顾井本就心情不好，张口就骂。
“没长眼睛？”顾井抬眸，耳边听到了浅浅一声笑。
嗯？陆翎？
“嗯。”陆翎弯下身子，应了一声，带着鼻音，有些性感。“长你身上了。”
顾井没听见他说什么，愣了愣，才问道：“你怎到我家来了？还……”
穿着我家家丁的衣服，拿着我家的账本，一副要往书房去给我爹送的模样。
陆翎把账本都捡起来了，看着顾井，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温声开口道：“请四小姐安。”
“……”顾井起了一身颤栗，为难道：“你别这样，我看着都难受。”
“如今我是李管家手底下的一名小学徒，自然是要唤你四小姐的。”陆翎顿了一下，反问道：“还是……四小姐想我唤你闺名？哎呀这可真是……”
说着还真露出了一脸的为难和纠结，活似顾井要逼良为娼似的。
“陆鸡毛！”顾井本就心情不好，这下更恼了，抬起脚就往陆翎小腿上踢，却又偏偏说不出什么来反驳。
“嗯？”被不痛不痒踢了一脚的陆翎神色如常，笑着又是一问，十分轻挑：“四小姐以前，不都唤我‘陆翎哥哥’的吗？怎么许久不见，这般生分？”
顾井看见陆翎笑意盈盈的脸，气就不打一出来，不答反问：“你怎过来当学徒？陆爷爷呢？你不当小大夫了？”
陆翎嘴角依旧带着笑，应了一声，回道：“秦茗帮我照看着，我过来学习学习，爷爷老了，以后医馆还得我打理，我总不能算数都算不清。”
“哦。”顾井应了一声，瞧着陆翎老实交代了，气也不知怎么就消了，可心情依旧有些乱糟糟的，道了一句：“你去忙吧，我回屋睡回笼觉了。”
陆翎看到顾井神色有异，自顾自就要走了，急忙问道：“有烦心事？”
顾井停下了脚步，琢磨了一下，也许陆翎能有办法带她去陈家，直接便问了回去：“你有办法带我去找陈逸吗？”
陆翎一听这话，一下子冷了脸，扭头就走。
“没有！”
“？？？”顾井被陆翎莫名其妙的态度，惹得更不耐烦了，低声道：“那还问个什么劲啊真的是……气死我。”
顾井在家闷了几天，有些烦闷，拉着梅生去西荷园坐着。池子里的荷才抽叶，一点点冒出尖头，嫩嫩的，绿绿的，一片焕然春意。顾井走了一半，惊了奇，看着池边多了一棵小桃树，也抽了密密麻麻的嫩芽和嫩黄的叶子，长势喜人。
井儿疑惑了几分，心里嘀咕着自己怎么不知道，但也没多在意，停顿了一下依旧往湖中亭走去。梅生瞧着顾井多了桃树几眼，便提了句：“听林妈妈说，这小桃树种了有四年了，还是顾夫人亲自种的呢。”
顾井不明白顾夫人为什么会多种一棵桃树在这，难道是什么稀奇品种？
“我娘种的？”顾井笑了，打趣道：“王母娘娘自己种蟠桃吗？我爹也不拦着。”
“什么桃都不知道呢。”梅生摇摇头，接着道：“这棵桃树，可是向来开花不结果的。”
“嗯？”顾井一下子好奇起来，又问道：“一个都不结？四年，年年如此？”
梅生点点头，道：“可不。不管抽芽开花，可样样茂着呢，就是偏偏不结果，花期一过，桃花掉了一地，就是等不出一个桃子来。”
“那这桃树还真是……特别。”
顾井和梅生坐到护栏边，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随口提到了陆翎，梅生倒是笑了，说也有两年没见了，去长林的事情好像是隔世。不免得聊到了善行，梅生敛了笑，望着远处天际，沉默了一会。
倏尔笑了。
“？？？”顾井不解，唤了声：“梅姐姐？”
“嗯？”梅生回过神，淡淡道：“没事，想起些事儿来，不打紧。”
顾井瞧梅生没有想告诉她的意思，便也没再问。两人沉默了一会，顾井想到什么，叹了口气，自顾自出神。
“你在想……”梅生小心翼翼的问：“陈小少爷？”
顾井下意识的点点头，回过神来觉得奇妙，问梅生：“梅姐姐还会读心呢？”
梅生笑了，顾井想到陆翎都是笑嘻嘻的，跟个二傻子一样，哪里会叹气。
“因为见找陆小大夫了？所以……”犹豫了吗。
顾井思考了一会，觉着这事和梅生透个底也没事，心事憋得久了，迟早要出事，于是开口问道：“我不记得在哪里听过这话，总觉得熟悉……‘虽然心爱，可注定要失去。’我之前不太明白，现在有些明白了。”
“你这话一说，我就像到师父总说的‘因果命数’，命定如此，争无可争，人敌不过天。”梅生有些伤感，沉吟了一会，又道：“你问师父信不信命， 师父不信，所以替云雨师姐【争】，替我【争】，而你……我的四小姐，你先告诉我，那你信命吗？”
顾井自嘲的笑了笑，模棱两可的道：“信，也不信。”
梅生疑惑，看着顾井，等着顾井解释。
“总有一些意外。”顾井也望向远处，不知在想什么。“我以前应该是不信命的，娘总说，有因必有果，有阴必有阳，万物相对，世间道理都可解释，一通百通，可是……”
“还是会有一些意料之外的意外。”顾井低低说：“没有因果。”
顾井没有表情，露出了一副平日里少有的通透，似乎看厌了世间万物，她依旧低声说道：“我突然又信了，我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去缓解这个局面。”
我没得选，我只能按着那些所谓的命数，按部就班的，往注定的结局走去。
所以我只能选择辜负我自己，去成全这世间。
意外是昙花一现，美丽却不长久。
“我争无可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