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好时间,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风间雪穿着一袭大红色的喜袍,就连头上用来束着墨发的缎带,也换成了红色。踏雪的额头上,绑着一朵用红色缎带扎成的花朵。

现在快要三月了,等到达尚稹城的时候,应该是草长莺飞的三月底。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么,到达江南的时候,应该是四月了。

四月,最美好的季节。曾经有个女孩子,闪着清澈的眼眸,问道:“风间雪,你知道什么是人间四月天么?”

你就是那人间的四月天。

那个女子,此刻去哪里了么?

他担心她,但是却知道自己无法给她想要的安定,至少,现在还不行。江山未定,任何的儿女情长,都抵不过一切动荡的岁月。

迎亲队伍出发了,浩浩荡荡,前面是开路的侍卫,中间是风间雪的马队和随行人员,后面,是十几辆马车载着的聘礼。

风间雪不过是个虚有其名的太子,这些价值连城的聘礼,都是郭恒掏的腰包。对于此次和亲,他似乎比新郎官更加激动。

风间雪当然知道这只老狐狸到底是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只是可惜,这只老狐狸多年来编制的梦想,只怕是要泡汤了。

因为风间雪是不会让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得逞的。

军中有人在偷偷议论,说是一大早,迎亲队伍出发之前,太子殿下因为一些事情,跟郭王爷吵了起来。有些侍卫,根本就不相信他们会吵架,因为在大家的印象之中,这五六年来,太子殿下对这位郭王爷,是言听计从;而郭王爷,对太子殿下,也是极其有礼貌的。

这件事,只能成为一个小插曲。但是他们不知道,这一切,已经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入了风间雪精心谋划的棋局之中。

风起云涌,天下,将要重新布局。

队伍似乎并不急着赶路,而是慢悠悠地在官道上前行着。今日的风沙有些大,风间雪便没有骑马,而是坐在了马车之中。

中午,马车找了一间客栈,临时休息一下,顺便解决一下众人的伙食。

风间雪在楼上的雅间,送上了的饭菜,被他大发脾气闹了一通之后,再次送上来一份。随行人员都在猜测,这是谁又惹了太子殿下不高兴了?

但是却没有人注意到,门窗紧闭的雅间,里面却不只是风间雪一个人,还有一个目光沉凝、脸部棱角分明的男子。

这个男子是风间雪的亲信庞显。

此刻,他正坐在风间雪对面,两人一起吃饭。也难怪,风间雪会突然间发脾气,以味道不够好而再叫上来一份饭菜了。

“风眠城那边,已经布局好了,所有的庞家军,分成三拨,一拨在尚稹城,等候殿下您过去,跟未来的太子妃一起,回风眠城,一路上暗地里保护;另外两拨,在风眠城逸景宫各处驻扎着,一旦起事,不许要从外地另外调遣兵马。万事俱备,只等着太子殿下发号施令了。”

一边吃饭,庞显一边口齿清晰地报告军情。完了,又加上一句:“殿下,我还不饿,去外面吃一点就好了,殿下实在没有必要为了庞显,而如此动怒。”

“你一路上赶路,在尚稹城、风眠城和漠北之间跑,已经很累了,现在只是想要你坐下来,咱们一起吃一顿饭而已。”

“庞显身为庞氏家族的接班人,理应视先祖的命令为终身信仰,为风间家族贡献一切,包括生命,是庞显从小便接受的教育,也是庞显这辈子的使命。”

风间雪将自己碗中的一块红烧肉夹到庞显碗中,说道:“患难之中,庞显你能够携着整个庞氏家族,对我不离不弃,还费尽心血帮助我,这份情,已经不是用语言能够表达清楚了。我一直有个心愿未遂,就是等到重新回到逸景宫的时候,为你哥哥庞毓立一个衣冠冢,赐封,光耀庞家门楣。”

对于为了自己而死的庞毓,风间雪还是记在心中的,毕竟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他怎么能够轻易忘怀?

也许正是风间家的厚待,才使得庞家世代的追随!

毕竟在现在这个乱世,等级严格,为了保护主子而死也是莫大的光荣,主子记着便是三生有幸,不记得也不能对主子有丁点的怨言,这就是他们的命!

“殿下……”庞显是个热血汉子,听闻风间雪如此说,竟然已经找不到语言来表达此刻内心的感受了。这是风间雪想要的效果。

他要的不是庞家人只是因为宿命而替自己卖命,而是发自内心的,真心想要为自己卖命!

“对了,她这段时间怎么样了?”顿了顿,风间雪装作很从容一般,端起旁边的汤碗,吹了吹,准备喝汤。

“姑娘在漠北小镇上的一家私人别馆住了一段时间,然后便去了雪域。”

“私家别馆?雪域?”

“是的,私家别馆后来查实,是属于慕容澈的。此番,姑娘去漠北,也是跟随慕容澈一起去的,去了已经有还几天了吧?”

汤碗停顿在了半空中。

“殿下,要是舍不得,就派人把姑娘叫回来吧!有姑娘在身边,殿下也如虎添翼。”

“庞显,舍不得又如何?别忘了,我们现在的计划,跟姬冉瞳成婚,是必然的一步。我不想她再受更多的伤,走远了,看不见了,心就不会那么痛。我知道她怪我,就让她去吧!慕容澈还算得上是个君子,会把她照顾得很好的。”断了顿,风间雪缓缓抬起头,眸中是清澈隐忍的光:“至少,在他身边,她会比在我身边,要开心。”

庞显不再说话。

其实,对于姬夜瞳的离开不管是对她自己还是对风间雪都是好的,两个人这样面对面,反而更加的不自在,只是徒增伤悲罢了。

一顿饭已经吃完了,风间雪便走到书桌旁边,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一些东西,交给庞显,说道:“算好时间,将这个消息假装是泄露的一般,让郭恒知道。”

扫了一眼纸张上写的字,庞显眉头微皱:“这不是咱们接下来的路线图么?殿下,您确定要将我们此番实际上是经过尚稹城、去风眠城的消息,告诉郭恒?”

“是的,要告诉他,告诉他,我风间雪已经不再是五年前被他收留、寄人篱下的少年了。告诉她,我反了他。告诉他,此刻开始,我已经不再需要他的另有目的的所谓庇佑。也顺便告诉他,他多年来精心的谋划,已经破灭掉了。”

说完以后,风间雪的眼中闪过一丝报复过后的畅快,不知道那个老狐狸在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养虎为患而活活气死呢?

“是!”说完,庞显一闪身,从窗户出去了。这里是二楼,但是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行踪。

桌上的地图,还摊开着。风间雪提起笔,在风眠城的位置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然后顿了顿,再次提起笔,在漠北的狭长的土地上,画了一把红叉,然后又画了一个圈,越过尚稹城广袤的地域,跟风眠城连接在一起。

风眠城,阔别五六年,现在你可还好?

想着那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那个被姬残城生生夺取的地方;那个自己终于夺回来的地方,风间雪才能觉得自己现在所做的都是值得的,而且也是刚刚才开始……

一切似乎都是计算好了一般,到达尚稹城的时候,正是三月底。

尚稹城,没有风眠城的四季如春,却也没有漠北的连年苦寒。残阳殿的门口,是头上戴着垂珠龙冠的姬若玄。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穿在他高大的身躯之上,更加显得威严。比起姬残城,他更多了一份柔和,少了一份戾气。

没有在残阳殿有过多的停留,从姬若玄手中,将一身喜袍、盖着红盖头的姬冉瞳接入大红花轿之中,便匆匆离开了这个到处都是紫金色主打颜色的地方。

他不是怕别人,而是怕自己,怕自己压抑不住内心的仇恨和愤怒,怕自己会忍不住在这残阳殿大开杀戒,怕自己会失控、会将一切精心布置的棋局全部打乱。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便是容忍,便是等待……等待那个让他可以宣泄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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