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风阁以后,程月将黄猫从怀中抱到榻上,为他冻伤的肉爪涂上金创药。见他肉嘟嘟的爪子上满是冻疮,程月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内疚之感涌上心来。

面前的黄猫弹了弹耳朵,“嗖”的一下尤其是在程月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变成了男孩子。

程月刚刚正握着他的手,为他涂伤。此时他突然变成人,红着耳朵一言不发地盯着程月,倒是让程月有些不自在了。

怎么说也是十一二岁的大孩子,这样握着手似乎不太好。程月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将金创药放在一边,“你也不小了,自己涂上。”

怎料苏淮安皱起眉头,便是拉住程月的袖口,“不嘛不嘛~,你帮我涂嘛~淮安好痛啊~”

程月摇了摇头,复又拿起金创药,“乖乖的,不要动。”

苏淮安一动不动地睁着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睛看着她上药,显得特别乖巧。

程月心里有些嘀咕,忍不住又道,“淮安,你是一个男子汉,怎么可以娇柔得像个小姑娘。”

谁料,又皱了皱眉,肉嘟嘟的小脸像个包子,“哼~我才不要做男子汉,我是麻麻的小黄猫。”

“奥。”学着苏淮安平时的口吻,她也奥了一句,轻轻戳了戳他的脑门,“你这个样子下去还要不要讨老婆了?”

“老婆是什么?”苏淮安歪头问程月,一副懵懂的模样。

“老婆”是现代的夫妻间对彼此的称乎,放在这个年代,应该叫“娘子””

“老婆就是娘子。”程月解释道。

“娘子是什么?”苏淮安刨根问底的毛病又来了。

“娘子就是你最最喜欢的那个人,以后要一起生活度日的~”眼见已经为他擦完伤口,程月将药放到一边。

“那麻麻是什么?”苏淮安眼光流转,似乎在思索什么。

“麻麻是生你养你的人啊。”这个傻猫。

“奥。”苏淮安突然从怀中掏出半个鸡腿,旁若无人地塞到自己的嘴里,边嚼边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娘子了。”

苏淮安说话的态度十分的坦然而理所应当,语气还有那么几分霸气。

只是配上这吃鸡腿时脸上的呆滞之感给人怎么这么像——一个智障。

程月将他的鸡腿夺了过来,“从哪拿的你就吃,脏不脏,脏不脏~”说着便把鸡腿丢到一边,“不让你吃。”

智障。程月心里默默觉得他是一个智障,即便如此却也拿他没有办法。

眼见苏淮安泪眼汪汪地看着程月,程月又有几分不忍心,她“哎呀”一声到矮柜边上从柜里翻出鲜牛奶送到他眼前。

苏淮安捧起奶壶眯着眼睛咕咚咕咚就喝上了。

趁着苏淮安喝奶的功夫,程月派仙纸鹤叫弟子打了水给她,她好洗个热水澡。谁知道热水一送来苏淮安那个小团子就扒在木桶沿上满心好奇地往里看。

“娘子,你为什么弄了一大桶水在这里。”他一边问一边伸手往水里摸了一下,“哎呀,好烫。”

一听这小子居然管自己叫娘子,程月上去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上,“乱叫啥——”

“哪有那么夸张。”程月伸手试了试水温,只是感觉稍微热一点,不至于到烫人的程度。

程月也没有多想,可能是动物的体温和人不一样吧。

一个钟头以后,程月洗完澡。派仙纸鹤叫弟子把木桶抬了下去。打开门的一瞬间,从外面蹲了两个钟头的黄猫跑了进来。

苏淮安可能是有点累了,进屋以后就直奔床榻奔了过去。

程月挑了挑眉,抓着尾巴给他捞了过来,“该洗澡了——”

“喵——嗷——”

黄猫最终也没有逃脱程月的魔爪,乖乖地被她洗了一个热水澡。

程月心想,下次她就可以跟离渊炫耀她洗猫洗的既勤又干净。

月落日升,云海变换——

蜀山之巅一片祥和,春意盎然之象。

这日一大早上醒来,一阵叩门声将程月吵醒。黄猫还窝在被子里睡得正香。

“谁啊这是——”

一大早的扰人清梦。

开门间,是云翮一张满是无奈的俊脸,“掌门,你已经两个月没有开掌门大会了——”

什么???

听他这样说,程月立刻从心里小算了一下,从上次拜师大典以后过后,自己每日与徒弟下山历练,确实旷了两个月的掌门大会——

一阵尴尬的讪笑过后,程月老老实实地揣着黄猫走上了去华池殿的路上。

华池殿上,长老师兄已经在位置上坐了许久了。

宗玄吹胡子瞪眼地看着程月登上大殿走到中央的掌门之座上。

他眼中的凌厉似乎在说,“再敢旷会我就代表蜀山的长老弹劾你下台。”

程月打了个冷颤,与各位师兄弟道了个歉,“很抱歉,近期没能如期与各位师兄弟在此会面,交流道法。因为最近下山历练,所以大会的事有些耽误了,程月在此给师兄弟们道歉了。”

云翮微笑,“没事,来了就好。”

云泽一脸淡然的模样似乎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以程月对他的了解,他倒是巴不得蜀山不开掌门大会。

其他师兄弟似乎也并不在意程月这几次的旷会,唯独宗玄“哼”了一声不屑地将头看向一边。

“我个人建议,学习道法不要拘泥于形式,弟子们学习道法不仅仅是为了比试自我成仙,我们出家人修行更是为了天下苍生。”

程月这话说完,云澜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程月将正事说完了以后开始说闲事,其实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其一是道歉,其二便是这件闲事——

“马上就要过年了,咱们蜀山似乎从来都没有举办过新年庆典,今年是我做掌门的第一年,我决定,为我们的蜀山举办一次新年庆典。”

“好——”云翮座下之徒灵隐当即表示赞同,拍手道好。其他师兄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离渊,新年的庆典的事便交给你去安排了。”

程月看离渊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什么动静便想着给他安排个什么活来干干。

离渊望向程月,眸中的疑惑稍纵即逝,随即也点了点头。

掌门大会接近尾声,随着程月的一句“今天的会先到这里吧。”各位师兄纷纷散去。

人间潮起潮落,天上云卷云舒。

这次大会结束以后,程月在接下来的二十几天里都无比轻松……可离渊就不轻松了,要召集弟子们下山买年货,又要差遣弟子们装修蜀山,还修补破漏的屋顶,清扫蜀山的每一寸土地。

程月除了每天早上醒来都能在榻前的柜子上发现一杯温茶以外,基本上一天都看不到他一次。

程月每天看到不离渊,说起来还有点想他。

程月捋着黄猫柔软的毛,自言自语道:“你说,几天内爱上一个人是真的吗?”

黄猫“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用肉呼呼的屁股对着程月表示一副不理她的样子。

新年庆典。

破晓时分,蜀山之下便是传来燃放爆竹之声……

程月微微睁开双眼,想着一会离渊定是会来奉茶。

又过一会,身着玄衣的离渊轻车熟路地走到床榻旁,奉好茶后正欲转身离开。

他的脚步很轻,生怕惊扰了床榻上的人。可程月早就想见他了,她支撑着身体张开朦胧的睡眼,“你等等,”

程月一早上醒来似乎还不太清醒。

“你怎么醒了?”离渊的眼中带有一丝歉意,似乎以为是自己将她吵醒。

“嗯,庆典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还在忙吗?”为了和他多说上几句,程月随便找了个话茬,

“已经准备得妥当。”离渊眸中含笑道。

“这几天没见到你,我都有点想你了。”程月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也没有想隐瞒自己的情绪。

离渊浅笑,却没有说话。

他给人的感觉像是雾里看花,永远看不清他心里在想什么。

“今晚的庆典,一定不负众望。”

离渊迟疑了一秒,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上午有事吗?没有事的话就和我一起吃个饭吧。”

离渊面露疑色,眸中闪过一抹迟疑的神色,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一起去吃饭。

程月怀中的黄猫虽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却也没有办法只得跟着同去。

推门而出,蜀山被装点的焕然一新,大红色的绸带被系成蝴蝶结和牡丹被装点在建筑上,比比皆是。

举目间,尽是一片喜悦的中国红。

程月和离渊吃过饭以后,下午直接在华池颠前的空地上集合。此时这里已经被摆好了酒席。

程月与云翮、云泽坐在一起。

弟子们相互之间相互谈笑,打闹;切磋,论道。

放眼酒席上尽是美味佳肴,山珍海味。从北方匈奴人爱吃的小鸡顿蘑菇到江南人爱吃的清蒸鲈鱼;从南方人爱喝的汤到京城人爱吃的涮羊肉,酒桌之上应有尽有……八大菜系:鲁、川、粤、闽、苏、浙、湘、徽……味味俱全……

所幸,蜀山弟子虽然修道,却不忌口。要不可真是瞎了这桌桌的好酒好菜……

“宗玄那老油条今天没来?”程月问云翮。

云翮差点一口酒喷出来,对程月给宗玄起的外号还真是惊喜,“没有来。”

程月顾不得那老油条的去向,桌上所摆放的器皿皆是琉璃或是玉器所造一下便吸引了程月的视线。

“离渊,你在哪找来的熊掌鱼翅啊…”

程月惊讶地长大了嘴巴,“离渊你从哪里淘来这么漂亮一个琉璃盏?”

眼见场上弟子已经来得差不多,程月起身,“今天是咱们蜀山一年一度的新年庆典,我知道各位弟子为了这次庆典都做了许多的贡献,尤其是我们的离渊师兄……大家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今天让我们暂时忘却心中的烦恼和压力享受当下这一分一秒…”

程月顿了顿,看了看全场的各位,见大家都在看自己,突然有些拘束起来,刚刚想好的词想说的话都在脑中变成了空白,只得匆匆收尾,“各位师兄弟们今日尽兴即可,大家不醉不归……”

程月说到这里,似乎把云翮说来感了,站起身抬起酒杯就干了一杯,“掌门说的好,今天大家没醉的不准回去睡觉,不醉不归……这酒我先干为敬!”

见云翮如此程月也是一愣,讪讪一笑,“现在庆典开始,大家喝酒吃肉……”

这话一出,大家就像得到了许可,许多弟子迫不及待的举起筷子,品尝佳肴。

程月估计黄猫的呼噜声已经快被邻桌的师兄听见了……

邻桌的灵隐小声问华虚,“华虚师兄,你有没有听见打雷的声音……”

华虚低头啜了一口酒,"天这么晴,哪里会有打雷的声音…"

“…”自从程月道法提升以后,听力也提升了一大截。不管是弟子们口中的低声细语还是蜀山之下的烟花爆竹,不论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程月都能听得到……

要不是自己抓着黄猫脖颈,这小家伙早就跳到桌子上饱餐一顿了。

眼下程月都有些抓不住了,这猫可真馋,呼噜声大的像打雷不说,力气也是像小老虎一样大。

程月心想,明天非给你起名叫胖虎不可。

“你乖乖……”

“喵~”

程月把鸡腿夹到自己碗里,悄悄把猫从袖子里放了出来。黄猫用两只前爪扒着桌子,两只后腿蹬着地面。伸头去吃程月碗里的鸡腿。

华虚戳了戳灵隐的胳膊“你说的雷是在掌门那里传出来的吧……”

灵隐望了望,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酒席进行到一半,有一个俊弟子递来一张字条。

“后山桃林入口,不见不散……”

程月望了一眼离渊,发现他正望着自己——也不知道望了了多久,发现的时候便是牢牢地看向她这边了。眸中光彩灼灼,如杯中之酒。

借着酒意,程月心里有些小鹿乱撞……

这字条原来是他写的…程月将小猫暂时托付给云翮,自己一个人只身便去了后山。

在蜀山原本这桃花已经开过一番,可令程月吃惊的是此时桃花却又盛开——桃花十里,灼灼其华。

看样子这里应该是什么人用道法催得得桃花提前开花。

离渊站在桃树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样子也是刚到不久。

两个在树下并肩散步,离渊高出她一头多,程月刚到他的肩膀。

走到一颗桃树的正下方时,程月发觉离渊已经停下了脚步。

刚想问他喜不喜欢自己时,心口却突然就传来刀插的痛感。

程月回过身,望见离渊的眼眸中,自己的脸此时竟是比纸还要白上几分。

大滴的汗珠从额角生出,程月眼中蓄着还未涌出的泪光,她半张口,似乎想说话。

“我来蜀山,拜你为师。为的不是修仙,也不是天下苍生。”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起来十分冷静,冷静得让程月有些可怕。

他的眼眸依旧要命的深邃。

离渊手上的力度又加大几分,程月立刻疼的撕心裂肺。

几乎要痛的跪在地上。

离渊那双修长而干净的手冷静地握着刀柄,操控着冰凉的匕首插进程月的心口的更深处。

“你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吗?”

程月的眼眸里的情绪从不可思议到难过到气氛又到不可思议短短须臾的功夫来回变换了几次,终于是再也哭不出声音。

离渊看了一眼着她泛红的眸子,慢慢贴近她的耳边。

“我要你的心。”

蜀山心,掌门心,功力升,复死生…

终于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

“知道你为什么毫无力气,使不出道法吗?”没等程月问,他便先作出回答,“你以为我每日清早为你奉的茶是普通的茶吗?”

程月的瞳孔骤然一缩,恐惧感袭上心头,身上的痛已经变得麻木,心口的窟窿也已经落实。

离渊收了刀子,将心收进一个金色的葫芦里……

程月跪在地上,似乎刚刚这些都没有发生,只是眼中含着泪花,微笑地望着离渊。

离渊半蹲下身来,伸过的手停在半空中,“你想说什么?”

程月的脑中忽的飘过与他那些曾经的回忆,知道现在她却还是对他竟然还有些沉迷……竟然还痴心妄想他喜欢自己……

“你…能告…诉我…你…今…天…梦到什…么…了…?”

离渊心里某处颤抖了一下,只望了一秒她的眼眸,便是不再看她。

离渊也不回答她,只是皱着眉头看手中的葫芦。

看了一会,他转身离去——转身的那一瞬进,衣袂摆落,蜀山百花凋零,百草枯败——

离渊身着玄衣的背影越走越远,不知是因为距离还是泪水的缘故他的身影在程月眼中渐渐消失不见。

大殿之前,有弟子说了一句,“怎么那么冷啊——”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云翮放眼一望,绿色的植被瞬间凋零枯败成褐色,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样,天空也飘起了雪花。

所有弟子的眼中无一不是惶恐的神色。

同一时刻,黄猫口中的鸡肉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它似乎想起了什么,也顾不得掉落的鸡肉,发了疯一样像后山的桃林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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