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怿点了点头,说道:“不过,瑞雪兆丰年,希望它也能给我们明天带来好运。”

莫邪点了点头,说道:“一定会的。”她说这话,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不知道是说出来安慰萧子怿的,还是说出来安慰自己的。

萧子怿淡淡一笑,说道:“你快去休息吧。夜深了。”

莫邪不放心的说道:“主上还不休息?”

萧子怿摇了摇头,说道:“难得初雪,我再看看。”说完,又怕莫邪继续陪他,便说道:“你快进去休息,我就站一会儿。”

莫邪却固执的摇了摇头。萧子怿无奈,只得说道:“好,我也回房了。”

莫邪陪着他,直到见他躺下,这才将桌上的蜡烛吹熄,转身关门而去。

萧子怿躺在床上,安静的看着听着窗外细密的落雪声,那些轻微得仿佛精灵踏在草丛上的声音,淡淡然,踩进了萧子怿的心里。

他翻了个身,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一夜落雪,第二天起来时,除了一地的水痕,却没有任何的痕迹。萧子恒站在议政殿前,看着瓦当上低落的水滴,轻轻问道:“都准备妥当了?”

张庭立在他的身后,恭敬的回道:“已经按照皇上的安排都布置妥当了。”

萧子恒点了点头,说道:“你带着莹宁先过去,我一会儿过来。”

张庭不敢多言,立刻躬身退下。

雨后的天,似乎特别的蓝,萧子恒站在空寂的洛西皇宫内,看着层叠起伏的屋顶,忽然生出些豪气来。既然决定,就没有任何退路,萧子怿,他杀定了。

萧子怿翻了个身,莫邪正好推开门,甫一进门,就说道:“一晚的雪,今儿一看,倒像是一夜的雨。”

萧子怿起身说道:“感觉风却冷了很多。”说完,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干将急忙提了一个红炉进来,炉火通红,瞬间将一室的湿冷驱逐出去。

萧子怿这才渐渐止了咳嗽,拿起盆里的帕子,认真的洗漱起来。

一切准备妥当,萧子怿才说道:“好了,你们快出城吧。”

莫邪等人点了点头,说道:“主上走了,我们即可启程。”

萧子怿安慰的一笑,说道:“捆了你们大半生,真是对不住你们。”

干将面无表情的脸,猛的抽了抽,说道:“主上......”

萧子怿一挥手,笑着说道:“不说了,不说了,一扯,又该短话长说了。”

干将点了点头,扶着萧子怿坐上了马车,一旁的马夫正要上车,萧子怿却一把拦住他,说道:“我谁也不要,我自己去。”他的话,透着一股固执的味道。

莫邪和干将相视一眼,终于点了点头。

萧子怿拢了拢衣服,一甩缰绳,马儿撒蹄奔了起来。萧子怿没有回头,他不敢回头,他怕他的坚强支持不了多久。

莫邪、干将目送萧子怿离去,久久,干将才说:“我们,真的走吗?”

莫邪转头看着干将,问道:“你想走,我便随你走。”

干将低下了头,说道:“暗他们此时,应该早已在西山猎场了。我,我不想对不起你。”

莫邪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说道:“怎么说你对不起我?莫不是你在外面有人了?”她说得戏谑,可是语气却带着一丝沉重。

干将将莫邪的手握在手里,说道:“我放不下他们。”

莫邪笑道:“我知道。”

干将接道:“可是,我答应过你,随主上几年,我便求主上让我们离开,平平静静的过完下半辈子。”

莫邪又道:“我知道。”

干将忍了半天,才又道:“可是,现在,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莫邪笑了起来,说道:“你傻啊?我是你老婆,自然是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干将看着莫邪,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今生今世,我娶了你,便是我最大的福气,此生无憾。”

莫邪一下敲在干将的头上,嗔骂道:“油嘴滑舌。再不快走,我们连主上都赶不上了。”

干将这才猛地醒过来,急忙说道:“对,对,我们快走。”

暗埋伏在林子的深处,他已经埋伏了一日夜,此时衣衫已经湿透,可是,他却还是纹丝不动的躲在哪里,仿佛天地间一块顽石,早已凝固在时间的长河之中。

他抬头看了一眼别处,似乎想看到无命、碧落和黄泉,可是入目却满是一片萧索,他看了看,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他骂他们自私,所以造成了主上如此境地。然而,此时此刻,他又何尝不是自私,为了自己对主上的忠心,却将那些孩子拖下了水。

今日一役,谁都知道,萧子恒是志在必得。故而,也定然是九死一生的劫数。可是,他却还是让他们来了,无论他们是否真心想来,他们终究是将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上来了。

忽然,远处隐隐有了动静,暗急忙将身形藏匿起来,只看见黑压压的一片人,立刻分散,布置在了各个地方。

西山猎场,本就是个袋子的形状,四面环山,山势陡峭,唯有一个入口,若把握住这个入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此时,这些士兵分散布置在了,口袋口的四周,暗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浓烈起来。随即,他又自嘲的一笑,今日之势,本就是鱼死网破之势,萧子恒这么布置,也是情理之中。

他呼哨一声,像一只受伤的鸟,飞落到了这一片林中。这是他和碧落他们的联系暗号。这个声音,表示准备。

他们无法战胜一个部队,可是,他们还有机会刺杀萧子恒。只要萧子恒一死,萧子怿便安全了。届时,若萧子怿还是不想当这个皇上,大可安排一个傀儡,做个逍遥自在的太上皇。这样,也是暗能想到最两全其美的做法。

过了一会儿,一骑奔来,他的马后,似乎还驮了什么。暗凝神看去,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马匹后面驮的,正是莹宁。

来了,暗心中一紧,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身后,想最先发现萧子恒的踪迹。

然而,看了许久,却都没有看见萧子恒,反而是萧子怿的那辆乌蓬马车,得得的跑了过来。

暗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发现只有萧子怿一个人来,心中忽然一阵酸涩,干将、莫邪真的走了?虽然无可厚非,可是,此时看见,心头却还是有些难受。他强自忍住胡思乱想的心神,定定的看着场中的一切。

萧子怿奔进,坐在马车上却没有下来。他看着对面百步之外的骑士,目光顺势又滑到了他的身后,看见那个面色苍白,头发凌乱的女子横挂在马匹上,萧子怿的脸色变了变,他冷冷说道:“我既已经来了,你可以放了莹宁吧?”

张庭一笑,说道:“皇上吩咐,若是萧王爷来了,必定要将您夫妻留住,好好招待招待。”

萧子怿跳下马车,说道:“劳烦阁下回皇上,就说萧王爷已死,如今天下,只有一个至高无上的洛西皇。我今日接了拙荆,便离开洛西国,永远不再回来。”

这是萧子怿的让步,也是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然而,张庭却冷哼一声,说道:“我如何信得过你呢?”

萧子怿双眉一挑,问道:“你要如何才能信我呢?”

张庭嘿嘿一笑,说道:“我这个人,一向小心谨慎,在我眼中,只有死人,才能让我放心。”

萧子怿伸手拿过鞭子,说道:“这是你的想法,还是萧子恒的决定?”

张庭答道:“是我的如何,是皇上的又如何?有什么区别吗?阁下,迟早都是个死人。”

萧子怿将马鞭握在手中,淡淡说道:“是人,迟早都是要死的。只是,没想到萧子恒如此不济,竟然不敢亲来。”说完,瞥了一眼张庭,说道:“派这么一条狗出来,汪汪乱吠。”萧子怿说话间,神气冷漠高傲,仿佛从前那一个高高在上的大王子又回来了,他目光如炬,却闪烁着寒光,看着张庭,就仿佛看着一个死人。

张庭的脸色终于变得很难看,他受不了这样的蔑视,怒道:“你敢侮辱皇上?”

萧子怿傲然道:“那又怎的?”

张庭还未开口,就听见远处一个声音传来,“不怎的,只是打狗也该看看主人。”

萧子怿淡淡一笑,回头说道:“弟弟,你还是来了。”

萧子恒几个起落,站到了萧子怿身后几步之遥的地方,他方才的答话,变相的承认了张庭就是条狗,这让萧子怿的表情异常活泼。萧子恒看着远处脸色惨淡的张庭,却没有理睬他,对萧子怿草草行了一礼,说道:“大哥。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萧子怿一笑,说道:“我也没有想到。”

萧子恒看着那边的莹宁,说道:“若她有知,必然也觉得满足了。”

萧子怿笑了笑,说道:“但愿今生能够还清这些债,来生再不要和我有任何瓜葛。”

萧子恒点了点头,答道:“那我们呢?来生,你可还想和我做兄弟?”

萧子怿看着萧子恒,神情异常复杂,他思索了片刻才道:“我只希望,我们都不要再生在皇家。”

萧子恒闻言,脸上也出现了动容的神色,他看着萧子怿,此时他形销骨立,面色苍白得和这冬天一般,毫无任何生机可言,衣服空荡荡的挂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除了一双眸子,依旧还有光彩,简直就像一个不久于人世的人。

看着这样的萧子怿,萧子恒的心中,忽然有些不好受起来。原本坚定的信心,一瞬间也动摇了起来。

或许,真的让萧子怿走,如他所说,做一个庶民,平静度日是彼此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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