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路南屏拿着那枚簪子,忽然生出些紧张来,好似路南屏也会那么一下子消失在他的眼前。

“呃?”路南屏抬起头,以为泷是担心这枚簪子又有异象伤害到自己,故而笑着说:“无妨,我胆子一向很大。何况,它就是二合为一,到也没有其他情况,不会有事的。”

泷看了她一会儿,见她眼神坚决,也不便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道:“那我走了,你早些休息。”

“嗯,去吧去吧。”路南屏招了招手。

泷笑了笑,转身离去,走到丛花苑门口,忽然又回身道:“若有事,大声叫我。”

见路南屏认真用力的点了点头,他才安心离开。

正是深秋,木槿花的香气飘荡在丛花苑中。

路南屏站在木槿花中,微风撩动她的裙裾,初升的温暖日光,映在她晶莹如玉的肌肤上,泛起一种奇异的红润,她气质淡雅,形容孤独,不沾半点儿烟火气息。

令看她的人,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这里凝立的是木槿花的精气,随时都会随风飘去。

泷站在丛花苑的门口呆呆的看着路南屏,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一动,她便会像精灵一样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她凝望着木槿花良久,微微蹙齐眉,仿佛想到什么难过的事情。

她的脸隐在树影下的日光里,像是被笼罩在烟雾当中,可即便如此,她的神情却还是这样动人。

泷发现,自己极爱这样看着她,昨夜的事情,让他一夜都没敢睡,一直侧耳倾听着丛花苑的声音,迷迷糊糊间,做了无数个梦。

今天一早,便再也忍受不住,早早的跑了过来。

他并不想做什么,只想听见她的声音,知道她安好。

可是,没有想到,路南屏竟然比自己起得还早,或许,她也是一夜未眠吧?

他想了想,终究不舍得将这样的美景打破,深深凝望了一眼后,悄悄的退了出去。

路南屏回转过身,看着那抹落寞的身影,深深叹了口气。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忽然想起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怎奈何,如花美眷,终不敌,似水流年。

想起萧子怿,路南屏的心便一阵抽痛。

不知道他此时如何了?

明明最早遇见的是萧子怿,明明最早喜欢的是萧子怿,明明和萧子怿两情相悦,可惜,她却偏偏没有见到他。路南屏的情绪,忽然又暗淡了下去。

路南屏站在空寂的丛花苑门口,只觉得秋风透骨,一阵比一阵寒凉,她耐受不住,这才转身回了殿内。

殿内早已被太监宫娥收拾得干干净净,他们肃容躬立在侧,个个低眉顺目,安静得像一根柱子。

此时萧子怿依旧坐在夷族那个小小的院落里,就着一盏明灭的烛看着一本书,他已经盖上了厚厚的狐裘,即便如此,他似乎还觉得不够暖和,身旁还燃了一个小小的红炉,炉子里的炭噼啪做响,热气似乎肉眼都可以看见,张牙舞爪的朝四周弥散开来。

朝院的窗格外面,秋风席卷而来,将树枝上最后一片叶子扫落。

薜荔空墙,爬山虎叶子枯黄的爬在墙上,完全没有了昔日的生机勃勃,显得萧索而沉闷。

另一边的窗户,苔藓沾染在窗格上,让原本就有些潮湿的房间,显得越发湿润。

萧子怿剧烈的咳嗽起来,入秋以后,他感觉到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仿佛随着春夏的离去,他的生命也随之而去。

那一次的伤,实在受得太重,又延误了治疗,在翠篁殿那种阴气十足的地方受寒气所侵,这一副皮囊,外表看着光鲜,实则已经是千疮百孔。

他急忙抬了茶喝了一口,干涩的嗓子因为茶水的滋润,咳嗽渐渐平了。

他抬着书,凝视着窗外,习惯的孤独感又浮上心头。

他呆呆看着窗外,忽然看见一头海藻般的长发从床格外一扫而过,他跌跌撞撞的丢下书推开门,却结结实实的被灌了一口冷风,他却顾不上,一边朝院子跑去一边剧烈的咳嗽起来。

那个身影在转角一闪而逝,他急切的跑过去,却看见莫邪端着冰糖莲子羹走了出来,两个人险些撞在一起。

“主上?”莫邪疑惑的问,萧子怿顾不得和她说话,越过她便朝深处寻去,然而空空如也的庭院,让萧子怿再一次失望。

他回转过身,看着莫邪,淡淡的问了一句:“我好像看见路南屏了。”

莫邪愣住,最近萧子怿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幻觉,不是在沐浴时,便是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莫邪看着萧子怿越来越瘦的身体,她的眼眶,忽然有些泪。

她急忙低下头道:“主上,回屋吧,外面风大。”

萧子怿看了看莫邪,似乎明白这又是自己的一场幻觉,他低下头道:“你先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秋夜的天空,似乎总有一层霾挥散不开,雾蒙蒙的笼在头顶,让人觉得压抑和不痛快。

良久,萧子怿才转身回房,冰糖莲子羹,已经微凉。

萧子怿抚摸着碗沿,淡淡的道:“你若再不出现,我这一颗心,也要如这碗般凉透了。”

而在洛西国边境,此时却灯火如昼。

从萧子恒回营起,洛西军就没有一夜不是这般。萧子恒不分日夜的研究作战计划,然后大家开会讨论。可是,萧子恒倾尽心血研究出来的计划,却总是被战将们驳斥得体无完肤。

萧子恒知道,不是他们胆小,而是泷锁军阵的余威太大,还有就是,现在夷族军停止了进攻,不过是屯兵棋盘山与洛西国两两相望,既然别人不主动进攻,自己又没有全胜的把握,又何必赶着上着的去进攻。最重要的是,萧子恒出兵的原因,大家都心照不宣,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

红颜祸水,谁也不愿意用自己和士兵的性命去换一个女人。

今夜,萧子恒又升帐开会。对于他的行为,已经有一些将士表现出了不悦。所以,今天晚上的气氛,并不是很好。

八字排开的座位上,虽然坐满了人,可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却都不一样。萧子恒站在最上方,指着挂着的地图讲着他最新构思的进攻策略,还未讲到一半,人群便开始交头接耳起来,窃窃私语的声音,最终盖过了萧子恒的讲解。

他回转头看着下方的士兵,眼神一扫,大家却都昂然的迎接上他的目光。

忽然,其中一个将领道:“皇上,你就如此介意一个女人的存亡,而将洛西国的存亡,将洛西国千千万万将士的存亡置之脑后吗?”

这一句话,是大家的心声,这一问,大家都紧张的盯着萧子恒,等待着他的回答。

萧子恒冷冷一笑,难为了这群人憋到今天才问了这句话,到比那些文臣要可爱许多,他缓缓开口道:“我攻打夷族,为的就是我洛西国,为的就是我洛西国的子民。出兵最忌师出无名,此时出兵,我们在情在理,首先便得了人心。得人心者,便可得天下,若一举拿下了夷族,我们,便是一统三国,一统大陆的功臣。千秋万载,史书上都会记下我们的名字,我们将名垂青史。”

他一番话讲得慷慨激昂,那些热血的将军,又被点燃了征服的欲望。

“可是,夷族王泷的阵法天下无双。我们虽有壮志,就只怕落得个壮志未酬身先死。”

萧子恒冷冷看着这个男人,问道:“若我记得不错,你应该是右威卫的统领萧平吧?”

“正是末将。”

萧子恒道:“你可知道你今天这番话,我便可以将你军法处置。”

“末将说的话句句属于,末将对洛西国的忠心,天地可鉴。若皇上非要处置我,那我只能说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萧子恒被气得脸色铁青,他紧紧握住桌上的茶碗,冷冷道:“你倒是伶牙俐齿,来做一个武将,实在是屈才了。”

萧平直起身道:“臣忠心为国,句句忠言,还请皇上明鉴。”

萧子恒冷笑一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是昏君,听不进逆耳的忠言?”还未等萧平变白,萧子恒忽然将手中的茶碗砸在地上,恶狠狠的道:“你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我拖下去,赏军棍五十。”

凄厉的叫声在空寂的夜空里回荡,众将士都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皇上。”旁边一个将军正欲开口求情,萧子恒冷冷一眼扫过去,说道:“求情者,同等罪罚。”

众人见萧子恒动了真怒,也都不再敢讲话。

萧子恒走回地图前,又将自己的方案讲述了一遍,然后道:“进攻夷族的方案今夜便订下,任何人若有疑问此时提出,过了今夜,我若再听到半分议论,便以动摇军心罪论处,任何人不论皇亲国戚亦或贵胄。”萧子恒扫了一眼所有的将领,坚决的吐出一个字:“斩!”

他森冷的气势,让众人不觉打了个寒颤。个个心中有苦,却又说不出来。做了洛西国的将军,便只能听萧王的命令。平日里也不敢忤逆半分,更何况是现在?

倘若触了萧子恒逆鳞,这个战场上打滚出身的皇上,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众人想着家中老老小小,忽然十分怀念起大殿下萧子怿来。

若是他在,必定不会到如此地步。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无奈。

“若无事,便散了。准备几日后,我们便发兵攻夷族。”萧子恒说完,众人急忙起身行礼后,逃也似的跑出了萧子恒的营帐。

甫一出营帐,大家便小声的骂开了。

“皇上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可不是。好端端的去招惹什么夷族。结果捅了这么大个马蜂窝。那夷族王的阵法,妖异非常,绝非凡人可破。”

“你说皇上捅了马蜂窝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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