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愤怒以极快的速度催动内力,猛然间,他蓝袍一动,一股气流从他袖中喷薄而出。

泷便朝夷族王飞身而去。

夷族王没有料到竟然有人中了桂香露却还可以动,竟然呆呆的站在原地。

那一剑,带着雷霆之势朝夷族王袭去。

他圆睁双目呆呆看着。

剑身刺入人体,像撕开了一匹上好的丝帛一般,发出一声脆响。

泷不可以思议的看着眼前,握剑的手,不觉颤抖起来。

太后抱着他的剑,缓缓滑落在地,一头长发,散发着淡淡的墨绿色,渐渐的,那头长发变得枯萎,苍白。

她绝美的容颜,也似乎随着鲜血流淌而去。

皮肤松弛,皱纹满布。

如盛着秋水般的眸子渐渐暗淡……

太后,终于回到了她本应该的模样。

泷看着太后的变化,猛的退了两步。

那些过往,又走马灯似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太后的照料,太后的体贴。

似乎,人总是在失去的一刻,才会惦记起她的好来。

活着的时候,人,却总是容易忽略优点,而强调缺点。

太后哀怨的看了一眼泷,终于无声无息的闭上了双眼。

“母后——”夷族王惊呼出来,他扑倒在太后的身上,哭得像个孩子。

泷怔怔的站在那儿,却只满怀萧索。

“杀——”宫殿外震天的杀声,放佛就在耳边。

夷族王闻声,立刻抱起路南屏逃跑了。

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太后,如果母后最后的愿望是希望他活着。

那么,他的余生将都为母后活着。

萧子怿眼见夷族王抱着路南屏跑了,心头大急。

可是唯一能动的泷,此时却像丢了魂一般怔怔站在一旁。

他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时,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斜里飞射而去,像一枚飞镖,瞬间消失在眼前。

黄泉?萧子怿心头一震。这个失踪了许久的手下,难道一直陪自己躲在夷族皇宫内?

夷族王没跑几步,身后便传来风声。

他猛的停住脚步一侧头,一枚暗器便贴面而过。

他回头看去,却见一个年轻男子站在身后。

“你是萧子怿的狗,还是泷的狗?”

黄泉淡淡一笑,“是取你性命的阎王。”

“凭你?”夷族王虽然气势嚣张,却将路南屏放到了一旁。

黄泉见状,笑意更浓了。

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路南屏,心中纠结万分。

是该趁此机会杀了她好,还是把她就回去?

因为路南屏,主上已经做了许多冲动而错误的决定,在黄泉看来,现在杀了路南屏,虽然主上会伤心,可是,今后却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束缚住主上了。

男人,本就不该为一个女人放弃太多。

黄泉一边想着,手下却也不慢,两个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间。

却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身影从黑暗里出现,将路南屏一下一下拖进了黑暗里。

百招不过转瞬,两个身影在空中交错后落下。

夷族王的一角衣袍这才缓缓飘落下来,而黄泉一缕额发亦划过他的脸颊,随后,他噗一口喷出血来,身子歪斜了几下,终究是倒了下去。

夷族王冷笑一声,往适才安置路南屏的地方看去,却只看到一缕血痕,人却不见了。

他立刻慌了神,那一缕血痕一直顺着黑暗,延伸出去,他立刻想追过去。可是巷子的尽头,已经传来了脚步声,显见武功不弱。

而他,刚才和黄泉拼死一搏,已经没有剩下多少力气,他不敢停留,看了看巷道深处,终于一跺脚,自己跑了。

像踩在时间之上,随着夷族王的脚步,太阳缓缓沉入了西边。

夜色,将整个夷族皇城笼罩在了其中。

而在北侧,火把的光,似乎要将整片天空燃烧起来。

大半个天空,被染成了红色,就连那一弯月,也淡了光华。

“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萧子恒森冷的声音回荡在硕大的宫城之内。

“最好立刻封闭城门。黄泉受伤之处,离宫门已经不远,就怕他早已混出宫外。”腾蛇冷静的说。

“封闭九门,全城戒严!一定要给我找出他来。”

萧子恒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吐出这一句话,他看了一眼泷和萧子怿,眼神里满是责备。

他张了张嘴,最后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服下路南屏配制的解药,萧子怿、干将和莫邪安静的坐在殿中。

泷站在门口,一直看着太后那具越来越苍老的尸体。

他不忍去看,却又忍不住去看。看着她渐渐干瘪如一张纸,再逐渐化作尘烟,被夜风一吹,随风而去,地上除了一滩血渍,再没有其他痕迹。

泷的心口,忽然就痛了起来。那缕尘烟乘风而去,似到了云端月角。

泷目送它渐渐消失在眼前,低下头时,一滴泪,落到了地上。

一路走好。

你,终于自由了。

他在心中默默替太后吟诵了一遍往生咒。

只希望,来生,她可以更加快乐些。

她,原本是可以快乐的。

城市放佛在火海之中,那些每隔五步便举着火把守在路上的士兵,脸上都有了些疲态。

而夷族百姓被严令呆在家中,不得外出。

千户长分片管理城市,每隔一个时辰便要逐户点名一次,以便管理。

夷族王已经换了身残破的衣服,像乞丐一般,他压低了帽子,涂抹脏了手脸,看着全城这般模样,知道自己已经逃不出城了。

他左右看了看,朝一处阴冷的巷子跑去。

身形一晃,影子便突兀的出现在另一头的墙上。

一个千户极为敏锐的发现,迅速回身:“谁?”

夷族王没命的跑起来,沉重的脚步声立刻钻入千户耳内。

他一挥手,一个小队立刻举着火把追了过去。

战争,是所有武将急速提升地位的时候。

他们都明白,倘若抓到了夷族王,将会是何等大功一件,都卖力的追赶起来。

夷族王慌不择路,在曲折幽深的巷道里一阵猛跑,待他想辨方向时,却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参照的东西了。

他只能看到,右边房屋山墙上画着的画,似乎是蝙蝠和合欢花。

身后的脚步声也近了,他自嘲的笑了起来,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拼杀。

蓦地一只手从他身后伸出来,他正要反击,却忽然闻见一阵紫丁香的气味。

他回头看去,只来得及瞥见一张美丽的侧脸。

身子一歪,被她拖进门里。她脚步不停,立刻将他塞进了柴房。

门砰的一声刚关好。大门便放佛要被撞开一般的传来猛烈的拍门声。

“来啦来啦——”

一个娇嫩得掐得出水来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随后,门吱呀一声打开,“哎哟,官爷,小店最近停业。”

“谁管你开张关张。我问你,刚才有个人跑过来吗?”

“人?鬼都没有一个。兵荒马乱的,谁敢乱跑啊?”

“说假话,可是要赔上命的。”那官爷好像调戏了一下女子。

只听见女子嗔道:“讨厌——我这条命,早就是官家的了。”

然后,细碎的脚步声传遍了院子的没一个角落。

柴房的门被大力推开,长枪深深戳进草堆,柴堆。

窃窃私语一阵后,那个男人道:“关好了门,若有什么发现,立刻上报。知道吗?”

“这个是当然的。”女子笑了起来,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动人。

“走!”人马就此收队,那女子呼了口气,朝柴房跑去,她压低了声音问,“你没事吧?”

夷族王从柴火后面的灶膛下爬出来,灰头土脸,更加没了原来面目。

那女子见状,急忙扶起他,“你怎么会被萧兵追?”

夷族王还没想好怎么编个谎,那女子又说:“算了算了,这兵荒马乱的,能活命就好了。”

夷族王扶着她的手,一双手滑腻如上好的羊脂玉。

“我寻亲,谁知道遇到这种事。”夷族王压低了声音说。

“那你无家可归了?”

“嗯。”

“这样子,出城也不可能,你若不嫌弃这儿,我去跟妈妈说,你就留在这儿吧。”

妈妈?夷族王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到了一个妓院,那种忽然从天之骄子而落魄如乞丐的心理落差,让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那女子看见,又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等时局稳定了,你再出城便是了。”

那女子敏锐如此,让夷族王打吃一惊,他这才抬起头仔细端详起着个女人来,一身翠绿色的衣裙,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异常清新。

一张脸,清秀文雅,眼神温柔淡雅中,却带着犀利。

没有半丝风尘女子的气质。却更像是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

“青莲。”他脱口而出。

那女子一挑眉,“你认得我?”随即脸一板,“你若是认得我,必定不是寻亲的外乡人,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夷族王见她翻脸比翻书还快,急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是见姑娘气质出众,仿若青莲。”

那女子闻言,却忽然不出声了。

过了半晌,她才道:“你识字的话,我让妈妈安排你个好差事,你就先住这儿吧。”说完,指了指他身后的柴房,转身而去。

她的背影,让夷族王觉得非常眼熟,他坐回柴堆,仔细思索起来。

青莲摇曳着步子朝老鸨子的房间走去,俩人一番交谈。

老鸨子惨烈的呼声立刻从房间里传了出来,“我的老天唉,你难道想要我的命吗?兵荒马乱的,又没有生意,你这小姑奶奶竟然还找个男人回来养。”

她哭天抢地,似乎恨不得大家都听见。

“你大点儿声,再大点儿声。”

青莲却不吃她这套,冷冷的说,“让洛西军听见,治你个包庇嫌犯之罪。”

此话一出,老鸨子立刻噤了声,拿手绢假意擦着,可怜巴巴的望着青莲,“不是我不想收啊,实在是存粮本就不多,这一个大男人……”

青莲啪一声丢过一袋银子过去,“他的吃穿我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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