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你不要离开我,那样我便会为你解毒。可是,倘若你死,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夷族王在心里胡思乱想起来,想到母后的病态,那种随时会离开自己的恐慌,让他心中一片空白。

猛的,他一咬牙,“倘若你死,我便用整个夷族为你陪葬。”

路南屏闻声,睁开了眼睛。一入目,便是夷族王眷恋温柔的眼神。

她的心猛的一跳,迅速将脸错开,“你又想干什么?”

夷族王却不恼,甚至没有藏起他那丝眷恋和脆弱,只呆呆的看着路南屏,“倘若我死了,你可会伤心?”

路南屏转过头不理他,夷族王看着她脑后如海藻般浓密的头发,自嘲的一笑:“你怎么可能伤心?你这般恨我,恐怕早已等不得我快死了吧?”

他的声音满是自怜自艾充满落寞,像一个走走失的孩子,却终于发现自己不是走失,而是被父母抛弃的一般。

路南屏的情怀亦被这样的感伤勾起,哀怨中,淡淡的悲苦,迅速弥漫了她的舌尖,只感觉到自己快要承受不了那份苦涩。

“今日你又要干什么?”路南屏转移话题。

夷族王唇边勾起抹笑,“我还能做什么?”

他说完,站起身来,背着手站在门口,“你难道没有听见鼓声吗?”

说完,站了片刻,回转身来,“你最希望见到谁?萧子恒,还是萧子怿?”

路南屏看着夷族王年轻的脸庞,心头划过萧子恒阳光的笑脸,泷那张脸,最后,停留在了萧子怿那张沉静的脸上。

她心头一动,“你要把萧子怿怎么样?”

夷族王忽然发疯似的笑起来:“萧子怿,萧子怿,你最爱的,果然还是他。”

他说完,走到路南屏床边,“你想见他吗?”

他捏住路南屏的下巴,固定住她想要别开的脸,“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永远别想!别想!”

路南屏看着他瞬间变得狰狞的脸,冷哼了一声。

对于夷族王的善变,她早已习惯。

空气好像瞬间凝固,那抹让夷族王贪恋的温暖迅速冷却,硕大的寝殿,竟然没有一点声音。

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回廊深处传来。

接着,尖利的声音在殿外响起:“皇上,城卫来报。大军,已经将都城东、南、西三道门团团围住了。”

夷族王狠狠瞪了一眼路南屏,将她一把甩在床上。

“集结大军,紧闭城门——应战!”

太阳从山巅脱出,阳光驱散了浓雾,当雾色渐开,阳光普照,那些身着铠甲的士兵们,已经整齐的列阵在夷族都城门下。

当先一人,身着黑色铠甲,外罩一件火红的外袍,端坐在马上,庄严地放佛神祗一般。

在他身后是绵延的军队,队列整齐,行动间,仿佛一个人般。

城卫心头一惊,萧子恒!他,竟然亲自来了。

当日头渐渐升高,萧子恒凝望着城墙头上,再次大声问了一句:“夷族,还是不打算放回我王以及路将军吗?”

城卫和满城头的士兵,个个安静的看着他,而握弓的手却微微颤抖着。

城卫夺过身旁士兵的弓箭,羽箭带着破风的声音向萧子恒袭去,一枚石子袭在箭身上。箭头一偏,斜斜射到了萧子恒所骑的马蹄前,马儿受惊,打了个响鼻。

“很好!”萧子恒冷笑一声,“夷族王,会为他的自大付出代价。”

说完一挥手,士兵们如黑色的浪潮向南门袭去,杀声震彻天地。

与此同时,燃放的狼烟直直升起,腾蛇和陈疑得了令,亦在同时发动了进攻。

夷族都城就这样被如水的联军团团围住。

杀喊声惊动了萧子怿,他来到了院中,仔细聆听着那些风语,期望从中辨认出些信息来。

蓦的,一阵水声盈耳。

萧子怿朝井中一望,立刻看见井水波动。

他略一思索,立刻闪身躲到了竹子的深处。

他的伤势尚未痊愈,此时自保尚且困难。

他安静的蛰伏在侧,静静的等待着。

不一会儿,一头湛蓝色的头发出现在他的眼中,他的瞳孔猛然一缩,普天之下,拥有这一头蓝发的,除了泷还有谁?

他带着些紧张,立刻屏住呼吸,却没有挪动。

泷爬出井口,先凝神倾听一番,心头一喜,对井下叫了一声:“没有守卫。”

水声哗哗,过了片刻,二十几个人站满了院子。

最后出来的男子,伸手从井中拉上来一个人,井壁粗糙,将她束发的带子刮断,一头长发就这样布满了她整个背。

那男人背对着萧子怿,萧子怿只听见他略微责怪的声音,“叫你别来,你偏要跟来。”声音异常熟悉。

“你敢嫌弃我?”那女生更加熟悉,男人一侧身,露出了她的脸,竟然是莫邪。

萧子怿紧张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

这一放松,呼吸便略微沉重。泷拔出剑,直指他藏匿身形的那片竹丛。

萧子怿往旁边一滑,随即开口:“是我。”

“主上!”干将和莫邪异口同声,立刻抢到了泷之前,一个挡住泷的剑,一个扶住了萧子怿。

“萧王?”泷收了剑,脸上浮起淡淡的笑,“神交多日,今日总算得见。”说完,行了一礼。

姿态悠然,令众人一愣。

“国师亦是丰神俊朗。”萧子怿回了一礼。

“主上怎会在此?”莫邪问,萧子怿苦笑一下,将事情简要说了一下。

“既然萧王殿下在此,我们就不必兵分两路了。”

泷说完,又道:“三路大军佯攻已久,不可再拖延时间。”

众人闻言都点头同意,由泷带路,飞速向夷族皇宫跑去。

萧子怿大伤未愈,偏他又倔强不肯让干将背,故而,干将和莫邪只得寸步不离的尾随着他。

泷救人心切,带着人一路狂奔,不消一炷香便已看得见寝宫了。

忽然,宫道内涌出大批御林军。

“来者何人?”领头的将军提着枪问。

“灭夷族者。”泷简单回了一句,一挥手,一道剑气打出,划过他的脸颊,“挡路者死!”

说完,一纵身,跃过了那批人。

身后众人亦步亦趋,那些御林军反应过来,双方缠斗在了一起。

只泷一人继续超寝殿而去。无数的御林军忽然从各条道路内涌动而出,阻挡住泷的去路。

萧子恒冷冷看着城墙上一把把架上的云梯,被推倒,再架上。

无数条生命从城头坠下,瞬间被淹没,又一批人爬上去。

佯攻的代价,甚至比攻城还大。

萧子恒心头不是滋味,他的目光在城头一扫,便看见城卫奋勇杀敌的身影。

他的半个身子已经被血浸染。

萧子恒的目光越过他,向日头看去。

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不

知道泷那边,进行得如何。

他取过弓,手握箭,满月的弓弦铮一声响,一支羽箭脱弦而去,越过千军万马,竟然准确的射在了城卫身上,穿肩而过。

城卫回身,只看见尘烟中那个淡定的身影,右手握着弓。

他将身前的箭头折断,立刻又投入了厮杀之中。

萧子恒的眼中出现了敬佩的神情,可是手上,却又拉满了弦。

箭,再一次射入城卫的身体,这一次,正正射入了他的左胸。

他摇摇晃晃退到了城墙边,一个洛西国士兵冲上去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举起来大声让让开了。

城头立刻一片混乱,没有了城卫的领导,士兵们退意萌生,随着第一个士兵的投降,南门,就此被攻破了。

号角声响起,陈疑擦了擦刚刚喷到脸上的鲜血,“又被萧子恒抢先了。兄弟们,摄政王已经攻下南门,我们也抓紧啊!”

“杀!”洛西军士气高昂,放佛声音就可以将整座夷族都城震塌一般。

腾蛇站在马车上,安静的看着,碧落站在他的身后。他们的目光却没有在战势上,过了一会儿,碧落忍不住道:“萧子恒已经破了南门,可是干将却还没有发出信号。”声音中满是担忧和焦虑。

“不会出什么事吧?”碧落又问。

腾蛇忽然站起身,“摄政王已破南门,我们一定要赶在陈副将前拿下西门,立个二等功!”

士兵们瞬间群情亢奋,越发卖力起来。

“你也帮帮忙,只有尽快进宫中,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腾蛇望着碧落道,话音还未落,他已经腾身而起,几个起落,就到了城墙之上。

腾蛇注视着碧落,目光却好像落到了夷族皇宫中。

由于夷族皇宫内所有的战力都被夷族王调到了寝宫附近,干将等二十余人以一挡十,饶是他们武功高强,却也一时间难分胜负。

萧子怿挥出一剑,胸腹间猛的一阵抽痛。

他扶着胸口,跌坐一旁。干将见状,立刻护了过去。

“主上还是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待腾蛇他们赶来,再一起过来吧。”

萧子怿却固执的摇了摇头,眼睛死死盯住寝殿的方向。

干将无声的叹了口气,一声呼哨将莫邪唤回,自己则又向前冲杀过去。

只有尽快杀尽这些人,主上才能尽快见到路南屏,一想到睿智冷静的主上,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如此拼命,干将的心头分外不是滋味。

他将这样的情绪,发泄到了剑气之上,所到之处,断肢横飞,鲜血横流。

夷族王站在高处,看着南门里倾泻进来的黑色人流,心中却意外的平静。他纵身跳下来,看见被幽禁在冷宫中的夷族太后站在院中。

“母亲。”夷族王唤了一声,忽然脆弱得好像一个玻璃娃娃。

“桦儿。”太后唤了他一声,她的容颜,美丽如昔。

让夷族王生出无限眷恋来,他一步一步走近,将太后抱在怀中,“母亲,要结束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都是我的错,让母亲没能暗度晚年。”夷族王忽然哭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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