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仔细看了看这个号称战神的男人,一身红衣,额间一颗朱砂痣竟隐隐是朵莲花模样,棱角分明,剑眉入鬓。却是个带了丝佛韵的刚硬男子。

那莲花绽在眉间,没有削弱他半分硬朗,反而添了些独特魅力。

腾蛇坦然接受着副将的注目,也回望着他。

他展开手心,却看见一束绯红的胭脂草躺在哪里。

泷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遂急忙将草放到了桌子上。

“此物这般贵重,却不知萧王何意?”

“这个我不知道,只是主上如此吩咐。”说完,站起来,“主上说,你看了那个包,必然能明白他的心意。如今任务已了,腾蛇告辞。”

说罢,也不待送客,自己便纵身上马,马蹄得得,瞬间消失在四合的晨雾之中。

看着那抹绯红,疑惑的问:“这是什么贵重物?”

泷这才收回视线,看着桌上那抹绯红,“这就是洛西皇后终其一生寻来的宝物。”

“胭脂草?”副将一下跳了起来,“那你体内的禁制,岂不是可以解了?”

“对。”泷淡淡的笑着,“其实,解除禁制还在其次。最重要,萧王用这个方式传递了一个信息。他,不会和夷族王联手。”

他的身体,他最清楚。如今他的禁制,发作的时间越来越短,疼痛也渐渐减轻。

没有解药的时候,心心念念都是它。

此时此刻,它就安静的躺在桌子上,泷却忽然有些犹豫起来。

终于,他自嘲一笑。

东方一抹亮白,渐渐破开黑暗,而雾气却越发浓重起来。

萧子怿安静的躺在地上,他知道他的任何一个决定,月影都会将他落实得很好,他并不担心。唯一记挂的,却只是路南屏。

硕大的洛西国,此时在他心里,竟然比不过一个女人。

直到此时,他才发觉路南屏对自己的重要,而也是到了现在。

他才明白过来,自己看着的那把龙椅,不过是因为仇恨罢了。

他挪动了一下身子,因为一夜未眠,他显得有些憔悴。

伤口的阵痛渐渐消弭,他靠在墙边,迷迷糊糊的睡了起来。

梦魇来得无声无息。

萧子怿走过一条又黑又长的通道,伸手不见五指,他只能摸索着旁边的墙壁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前移动着。触手冰冷寒凉,有丝滑的水流淌过来。

顺着手指,一直淌到地面,将他的脚浸湿。

他走在这样的黑暗里,心头惊慌无助,忽然前面闪现出一丝光亮。他激动起来,不觉加快了步伐。

一阵快速的奔跑,他终于冲破了黑暗,迎面而来的,是刺眼的日光。

眼前一片白茫茫,只日头挂在天空,肆意绚烂。

他漫无目的的又开始了行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觉得又累又渴,瘫软的坐倒在一望无际的戈壁之上。

“要是有水就好了。”他那么想着,眼前一花。那片无垠的戈壁忽然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美丽的森林,透过树隙,在最深处,他看到那澄澈的碧潭,反射着美丽的七彩光线。

他忽然来了力气,飞快的奔跑过去。水波中,倒影出一张年少的脸。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带着惊喜和失措的看着眼前的人影。

萧子怿惊讶的抚摸上自己的脸颊。这张脸,他都快忘记了。儿时的回忆,并不美好。他总是选择将它们统统遗忘。

一阵飞鸟破空的声音,萧子怿站起身,森林忽然又再一次消失了。他看到小小的自己,坐在花藤下,紫藤的花瓣像葡萄一样缀满了花架。

他安静的依在柱子上,睡得极其香甜。

忽然,他看见小小的自己坐了起来,惊慌失措的四处张望。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日光下闪闪发光。

萧子怿凝视着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来了,儿时的他,总是会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被困在一个石头的房间,唯有高出一个小小的窗户。

在窗户下方,他寻到墙壁上古老而神秘的花纹。他好奇的用手指沿着花纹画了一圈,在脚下忽然出现了一个通道。

他走进通道,便又回到最初的黑暗。

萧子怿停住脚步,看着黑暗的甬道,黝黑幽深,好像一个吞噬人的巨兽。那样令人窒息的黑,却让人又觉得充满诱惑。

萧子怿深深吸了口气,往前一步一步迈去。湿重的气味在鼻端蔓延开来,夹杂着苔藓略带腥气的味道。

萧子怿扶住墙壁,完成了又一次在黑暗中的穿行。

当光明初破,他又站在了那个房间,高处一个小小的窗户,遮盖住那盘银月。

在窗户下面,墙壁上雕刻着古老而繁复的花纹。萧子怿想也没想,顺着花纹抚摸了一遍。地道又出现在他的眼前。黝黑而幽深。

萧子怿看着那样的地道,周而复始,他像被困在陷阱里的猎物,重复着简单的动作,每自以为是的迈出一步,都以为朝着自由而去。实际上,却永远被困在原地。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重复这样的行为,萧子怿只感觉浑身再也没有力气挪动半分。他颓废的躺在黑暗里,耳边,只有水滴落在青石板上的脆响。

滴答,滴答,像更漏里的水滴,告诉着萧子怿,他已经又度过了多长时间。

疲累,绝望,渐渐将他最后的知觉夺去。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梦里的萧子怿刚刚闭上眼睛,现实里的他却猛然间坐了起来。

青石建造的牢房,高高的墙壁上,有一个小小的天窗,月色淡淡,正透过天窗洒下来。将萧子怿一身浸染成了银色。

这样的场景,竟然和梦里的一模一样。萧子怿擦了擦额头的汗,觉得不可思议。他缓缓躺回去,目光投向窗户外那一弯明月,可焦距却像落到了更远的地方。

他躺了一会儿,坐起身来。神经质般的开始刨动身后的稻草。枯黄的草屑在牢房里翻飞,萧子怿执着的刨着,直到他看见墙壁上那古老而繁复的花纹。

花纹的形状和位置,竟然和自己从小到大梦里的一样!

这个发现,让萧子怿心中升腾起恐慌。他颤抖着手,顺着花纹轻轻抚摸了一圈。然后,等待着和梦中一样的地道开启。

可等了许久,依旧毫无动静。萧子怿自嘲的笑了起来。

边笑边靠回墙上,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好像终于放下一块石头,却又好像非常失望。

他靠在刻有花纹的墙上,仰望着窗外。浮云渐渐将月亮遮住,羞涩一如路南屏偷看他的模样。

路南屏。萧子怿在心中暗暗祈祷。只恳求神灵让她一定要等到他。

宁静的夜,总是很漫长。

萧子怿靠了一会儿,又爬了起来。他开始将所有铺垫的物品掀开。既然能够如此清晰的梦见,那么,冥冥中就肯定有所安排。

从来信已不信命的萧子怿,此时却紧紧抓住那一丝希望,不肯轻易放弃。

青石的地砖上有一滩滩暗红色的痕迹,那是以前犯人留下的血痕。

时间久了,却像是石头自然的花纹,斑驳的刻进了石头深处。

萧子怿认真的探索每一块砖,希望能够从中找到一丝线索。

然而,冰冷的青石,如同桓古不变的神祗,冷冷的面对着萧子怿的热情。

萧子怿坐到地上,再一次嘲笑自己的可笑。他的拳,猛的砸在身旁的石头上。寂静的夜,就这样被打破了。

沉重的吱嘎声,像是从远古传来。随之而来的嗡鸣,回荡在整间牢室。

声音低沉,尘土飞扬,却低调至极。

在这样的环境中,这种情况,显得极为矛盾和怪异,这样的怪异,使得空气中紧张的分子越来越多,瞬间将萧子怿全部包围。

他不自觉的退了一步,背部贴到了另一面墙上。

随着声音渐渐止住,萧子怿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一条黝黑幽深的地道,出现在他的面前。

萧子怿回头看了看天牢的尽头,偌大的天牢,竟然落针可闻。

萧子怿犹豫了下,好奇心终究战胜了恐惧。他站在地道口,往里探了探身,一股潮湿的味道随即扑面而来,夹杂着新鲜苔藓的腥气。

和梦里,简直一模一样。

萧子怿的好奇心更胜了,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是想要逃出去。只一心希望看看地道那一端是否也和梦里一样,其妙非凡。

他深深吸了口气,一步一步朝里迈去。

黑暗,瞬间将他掩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只能摸着墙壁,一步一步探索着朝前挪动。

墙壁上的水顺着他的之间流淌下去,浸湿他的脚。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在纯净的黑暗里,总是会令人忘记时间和空间。

直到萧子怿看见远处一丝亮色,萧子怿的好奇瞬间消失。

他猛然停住脚步,略带紧张的握紧了双拳。也不知道是墙上的水,还是自己的汗,萧子怿只感觉到手心里满是潮湿。

直到双腿都麻木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咬了咬牙,继续向前走去。

一股微凉的风迎面而来,水汽的浓重,使得空气都润湿得好像滴得出水来。

萧子怿终于走到尽头,却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个井壁。

对面,同样有一个门洞,月光就那么从井口落进来。

照耀着水面,泛着鱼鳞般的银光。井水透着刺骨的冰冷,让萧子怿打了个寒颤。

他疑惑的站在这里,那个没有终点的梦,当自己走完,却发现竟然是一条死路。

他忽然觉得没有力气,扶着墙壁缓缓坐了下来。

身体上的伤痛,渐渐战胜了理智,开始侵袭起他。

萧子怿只感觉到头皮一跳一跳的痛感,这样的疼痛,反而刺激了他的年少心性。

我不能死在这里!

他心中暗暗道了一声,又继续爬了起来。

一个时辰以后,他终于走出了那个地道,当他掀开头顶的门板时,一间满是灰尘的房间展现在他的眼前。

他借着月色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这才走出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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