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把子咬了咬牙,将翻腾的内息尽快平复,可是,暗却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一刀迎面劈来,带着热辣的劲风。

萧子恒忽然一剑荡过去,将老刀把子从暗的气势下拉了出来,自己却和暗对上了手。

老刀把子也不客气,只一边催促着乌老三快划,一边替萧子恒掠阵。

“没想到,你的身手居然不弱。”暗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不需要你的赞誉。”萧子恒也冷冷回了一句,暗的功夫太强,他其实已经竭尽全力。

败!来得自然而然。

首当其冲的,便是划船的乌老三。

暗轻灵的避开了萧子恒的一箭,一回手,一刀便砍在了乌老三的身上。来不及惨呼,他便一头栽进了清河之中,冒了几个泡便再也没了踪影。

老刀把子接过长篙,代替了乌老三。他看到两岸渐渐靠近的火光,心里第一次焦急起来。

然而,暗却如影随行,他显然不想伤到萧子恒,只是将他困在船上。

老刀把子忽然明白了暗的意思,他丢下篙,也参加了合围。

可惜,船身太小。三个人缠斗在一起,始终是身法轻灵的暗占了上风。

自己已经老了,而萧子恒常年征战,熟悉的是大开大合的打法。

在这艘小船之上,显然施展不开。

两岸的人马,终于追上来了。

暗淡淡一笑,身形一晃,忽然消失在了眼前。

萧子恒颓然的坐在船头,大口喘着粗气,而老刀把子却立在他的身前,提着一把刀,苍老而凄凉。

“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大理寺卿疑惑的看着眼前,嘴下却不慢。

“哈哈哈——想要我老刀把子束手?做梦!”

“哼。我看你还能狂到几时。”大理寺卿说完退了一步,弓箭手整齐的排列在他面前。

如雨的箭从天而降。箭将乌蓬射透,软软的塌了下来。

一艘船,就这样再也没有了遮蔽的地方。

老刀把子挥舞着刀,像一个舞者,在漫天的雨里舞动。

箭支射进了他的腿,他的身体,鲜血便慢慢洇了出来。

“殿下,你快遁水去,这里有我撑着。”老刀把子轻声说。

萧子恒在一旁挥剑的动作顿了一顿,“你走。我是皇子,他们无论如何,不敢拿我怎样。”

“少废话!叫你走,就快走。”老刀把子头一次发了火。

因为分心,他身上又中了几箭。

看着他身上渐渐增多的箭,萧子恒忽然大叫起来,“你快走!”

说毕一把将老刀把子推下了河。

大理寺卿看见萧子恒如此,一挥手止住了弓箭手。

“二殿下,随我回大理寺吧。”

萧子恒傲然的站在船头,“你是奉谁的旨?”

“我奉的是王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有人告,我便查。”

“哼!”萧子恒回身看了看破败不堪的船身,想起方才还三个人有说有笑,如今却只剩下自己一人,冷然道:“这就是你的查案方法?我瞧着,和杀人灭口一般无二。”

大理寺卿对萧子恒的冷嘲热讽完全不放在心上,他接着说道:“那还不是要怪二殿下的手下,如此悍不畏死,反抗激烈,我不过是想请二殿下回京调查,你们这样,岂不是显得做贼心虚?”

他口吐莲花,萧子恒不屑与之计较,他只是想尽量拖延时间,让老刀把子逃得远些。

“请二殿下随我回大理寺。”大理寺卿又说了一遍。萧子恒冷冷的看着他,一颗心越发冷了。大哥,大哥!你果真容不得我吗?

忽然河水中暴起一个身影,身法极快的朝大理寺卿袭去。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大理寺卿便被老刀把子勒在怀中,一把钢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快走。”老刀把子看着萧子恒,声音冷然,可一双眼中,却满是焦急。

萧子恒提着剑,心疼的看着他。这个老者的执着和忠诚,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看着老刀把子不容反驳的表情,退了一步。

哧一声,一颗石子朝老刀把子飞去,他挥刀一挡,大理寺卿便趁机挣脱了控制。

那石子却像精钢一般,打穿了刀身,飞入了老刀把子的身体。

士兵的刀剑砍向已经受伤的老刀把子,萧子恒大吼一声,一把将老刀把子抱在怀中。

老刀把子看着萧子恒,眼中满是疼惜之色,他颤抖着唇,不知道究竟想说些什么。

他颤抖着抚上萧子恒的脸,艰难的吐了一句:“我先走了。”

萧子怿坐在书房内,安静的看着眼前的一盏烛火,火光微微晃了几晃,暗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萧子怿面前。

“大理寺卿已将他绑入大牢。”

萧子怿侧目看着暗,却久久没有说话。

暗奇怪的抬头看着自己的主上,近日,萧子怿越发少话,整日里总有些神情恍惚。

在他看来,终于夺了大宝,是该庆贺的事情,可是萧子怿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喜色,他的沉默,让暗的心境,也渐渐暗淡下去。

“他,可有什么话?”良久,萧子怿才问。

“没有。”

“也未要求见我?”

“没有。他一直都很沉默,因为那个老头的死,他显得非常消沉。”

“哦。”萧子怿淡淡回了一句,两个人就那么相对而坐,直到鸡啼白晓,萧子怿才站起身来,吩咐道:“准备些点心,我去看看他。”

牢房里散发着一股潮湿苔藓霉味,夹杂各中臭气,血腥味,混合成一种让人闻之欲呕的奇怪味道。

腐败随处可见,还未踏进门,萧子怿便听见一阵阵的呻哦声,偶尔还有铁链子摩擦墙壁发出的声响。

他微微皱了皱眉,萧子恒,竟被关在这样的地方?

那个时常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即便再被欺负,也是挂着鼻涕眼泪跟着自己的小男孩,好象又站在了眼前。

他心中忽然有些不忍。

“怎么?就关在这里?”萧子怿回过头问暗。

“在里面,单间,环境比外面稍好。”干将应道。

萧子怿也不说话,径直朝最里面走去。

他能怪谁?怪大理寺卿,还是怪暗?他们不过是自己的忠实执行者。

造成这一切的,难道不是自己吗?他有些生起自己的气来。

萧子恒斜躺在草席上,背朝里,头发略显蓬乱。

席子一角洇出些水痕,另一侧泛着些霉斑。整个牢室,散发着一股潮湿的晦涩的味道。

高高的石墙上,有一道极小的窗户。

准确的说,应该算是凿破的一个洞。

此时,没有月光,那洞口,唯有一缕寒凉的风穿进来。

萧子怿停在门口,安静的凝视着萧子恒的背影。

干将提着食盒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只对身后的大理寺卿使了个颜色。他就悄悄的退了下去,带走了牢房里的其他狱卒。

牢狱里,忽然就这么安静下来。

“你打算站到几时?”萧子恒忽然说,“我的好哥哥。”他转过头,双目充血,像要滴出血来。

萧子怿淡然的接过干将手中的食盒,朱漆的盒子,在幽暗的灯光下,反射着血色的光芒。

暗悄然退下,只留下兄弟二人。

萧子怿自然的坐到地上,将食盒一格一格打开,精致的点心,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萧子怿说,“想你应该饿了,所以特地带过来。”

他边说边递进去给萧子恒,好象幼年时,他们相对坐在萧皇宫的草地上分食吃一般。

“吃饱了,就随我走,这地方,不是你该呆的。”

萧子怿轻轻说完,又补了一句,“我原本没想过,他们会将你抓到这儿的。”

萧子恒瞧着萧子怿不似做假的表情,善良单纯的他,心里早已软了些许,可老刀把子死前的模样似乎还在眼前,他冷冷的问:“是你让人围捕我的?”

萧子怿看着萧子恒,眼中情绪复杂,“父皇过世,我不过是想找到你。”他低下了头,眼神隐藏在阴影里。

萧子恒的防备,忽然就卸下了。

他看着萧子怿,鼻头一酸,他一把夺过萧子怿手中的点心塞进嘴里,眼泪无声的滑落下来。

待吃了两块,他才轻声问:“父皇临去前,可曾说了什么?”

“他问我,你觉得,子恒会好好辅佐你吗?”萧子怿看着萧子恒,“我说,会。”

萧子恒一阵难受,又拿了一块糕吃了起来,他根本没有想过这糕点里是否会有毒,自己的哥哥,虽然因为母亲的关系,待自己有些冷淡,但是,却从来没有害过他。

“你从来都比我厉害,论治国,非你莫属。”萧子恒真心的说,“我便做你的左膀右臂又如何。”

萧子怿看着他吃得开心,淡淡的笑了起来,“我知道。”

就这样,兄弟俩好象忽然又恢复了从前的关系,那怕隔了一道铁栏杆,却谈得甚是愉快。

约莫一个时辰,萧子恒忽然说:“那大理寺卿,着实的坏。”

“怎么?”萧子怿低眉顺目的将第三盒点心摆好,然后递进去。

“他害死了老刀把子。”萧子恒恨恨的说。

“谁是老刀把子?”

“我的管家,看着我长大的管家。不过,我也是今儿才知道,他原来就是二十年前江湖排名第一的刀客,可是,今夜却被大理寺卿害死了。”

萧子恒想起老刀把子的死,立刻又想起他生前说的话。他的心猛的一紧,抬起头来看向萧子怿,却只看见萧子怿淡淡的笑,一如往日的淡。

“他也是秉公办事,昨早,有个丫头敲了大理寺的闻登鼓,告你杀了宁王一家。”萧子怿风清云淡的说着,就像在讨论一盆花,一棵树。

“我没杀人。”萧子恒立刻站了起来。

萧子怿看着他,微笑着说:“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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