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萧皇却笑了起来,“你既如此赞他,可愿一生一世辅佐在侧?”

萧子怿一惊,抬起了头,看着萧皇不似做假的表情,心中羞愤难当。

难道在父皇的眼里,自己竟然比不过那个单纯的弟弟吗?

萧子怿想着,站了起来,凝视着萧皇,认真的答道:“我,不愿意。”

萧皇看着萧子怿,叹了口气,“可是,你心中有太多放不下,一个王者,若无公心,如何治理天下?”

“我的私心,因何而起,难道父皇不清楚吗?”萧子怿却冷冷反问。

萧皇看着萧子怿,一时语塞。

他对于子怿生母的死,对于萧子怿,他不是没有愧疚的。

沉默的宫殿内,只有风撩动纱帘的声音。

很久以后,萧皇叹了口气,“今日,你便留在偏殿吧。”

萧子怿挑了挑眉,却又笑了起来,“是。”

他恭敬的回了一句,话已说破,他亦再无留恋。

如今,也已经到了鱼死网破之际,他看也不看自己的父亲一眼,转身走了。

刚一迈出宫殿,萧子怿便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

他扶住一旁的白玉栏杆,冰凉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父皇,竟然要软禁自己吗?为了替萧子恒铺平道路?

萧子怿的目光越发深沉起来,到最后,他还是偏爱萧子恒比较多,为什么?

自己的母亲,为了洛西国浴血奋战,最后为救自己的亲子,生生累死。

为什么?对于母亲,对于自己,他还是偏心至此?

他有哪里比不过萧子恒?带兵打仗?还是文采韬略?

萧子怿捂住心口,他替自己不值,更替母亲不值。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萧子怿眯了眯眼,站直了身子,一步一步向偏殿走去。

偏殿早已布置了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将偏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萧子怿自嘲的笑了起来,居然还对那个男人存有幻想。

居然还以为他会念在自己母亲的份上善待自己,居然,会为他的行为觉得心痛。

他强忍着痛,坐进了殿中。华丽的偏殿,成了一个牢笼。

接下来,他应该会派人传萧子恒回京了吧?

萧子怿看着半闭的窗户透进来的一片天空,淡淡的笑了。

萧子恒一路狂奔,到了宁王府时,没有察觉到府中的异相,径直朝宁王的正堂跑去,路过花园时,萧子恒惊呆了。

那个躺在花园里的男人,虽然脸色发紫,双目圆瞪,可是他却绝对不会认错。那就是宁王!

萧子恒急忙跑过去,宁王整个身体都已冰凉,显然死了许久,他这才发现,整个宁王府出奇的寂静,似乎连一只鸟都没有。

萧子恒站起身来,正待四处看看。耳括一动,却听见门口一阵骚动。

他正待过去看看,忽然背后一阵风声,他立刻侧身回头,却看见老管家身法迅捷的落在了自己身边。

“快走!”老管家也不多话,一把抓住萧子恒一纵,人便跃到了围墙外一棵繁茂的树上。

两人刚一坐稳,便看见提督府的人带着一队兵马冲了进来。

他四处一望,看见宁王的尸体,大为惋惜的说道:“又来晚一步,这恶贼越发胆大了,竟然连宁王也不放过。”

他身后一个士兵到处看了看,回报道:“宁王府,鸡犬不留,一百二十口,尽数被杀。”

“哼!”提督大人哼了一声,安排了一下人手,自己便先走了。

他小小一个提督,说好听了是个官,说不好听,就是条狗。

如今死了无数的大臣,朝中又一片晦暗不明,他可不想惹祸上身,还是能躲就躲吧。

老管家见人渐渐散了,提着萧子恒便朝贫民区跑去。

萧子恒疑惑不解,几次开口想问,都被老管家的眼神止住。

他一肚子的问题,憋得极为难受。幸好路途不远,只半柱香的时间,便落进了一个小院子。

房门没有锁,老管家轻车熟路的当先进了房。

“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吧?”萧子恒问。

“殿下,你快换了塌上的衣服,随我出城吧。”老管家却不回答。

“为什么?”萧子恒不依,“为什么我在自己家门口,还要像做贼似的?还有,你居然有这么高的功夫,你到底是谁?”

老管家一跺脚,“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你到还有心情东问西问。”说着就去拿衣服,“快换了衣服和我出城,出了城再说。”

“你不说清楚,我凭什么和你出城?”萧子恒将衣服扔到一旁,“为什么要我伪装?”

“萧皇已经醒了,今早宣了大殿下进宫。”老管家无奈的说。

“这是好事啊!可是,和我跑不跑有什么关系?”

“你傻啊?若是萧子怿继承大统,你以为,他会如何待你?”

萧子恒紧皱了眉,这个哥哥,从来待自己不冷不热,可是,却也从未害过自己。

“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只要跑回洛西军大营,兵权在握,保住一条命,是断没有问题的了。”

“可是……”萧子恒还是犹豫,老管家的话,不无道理。

可是他忽然显露出来的武功和能力,都让萧子恒不敢放心。

“哎呀!王妃怎么生出你这个木鱼脑子的儿子来。”老管家忽然骂了出来。

萧子恒望了他一眼,终于有些动容了。

“快,快,先出城再说。”老管家看出他的动容,急忙又递过衣服硬塞给萧子恒,自己则跑到门口把风去了。

萧子怿坐在偏殿中,不一会儿,首领太监端了些饭菜走了进来。

“有劳公公了。”萧子怿坐在椅子上,却没有起身。

首领太监挥退了身后的宫人,忽然跪倒在地,“属下碧落,参见主上。”

萧子怿看着这个最擅长易容的手下,淡淡笑了,“可布置好了?”

“一切均按主上吩咐安排好了。”

“那就去做吧。”萧子怿淡淡的吩咐。

洛西国都城忽然开始全城戒严,四门紧闭,只留了一小条缝隙,供人行走,出入人员,必须经过仔细盘查,做了记录,方可出入。

宫城九门紧闭,任何人等不得擅闯,否则,以谋逆罪论处。

原本不安的臣子们,因为这样的全城戒严,更加燥动起来。

天空黑压压布满阴云,沉重得好象随时会落下来将人砸死,虽是初秋,却忽然异常闷热起来。

大家惶惶不安的看向皇城,似乎连议论的力气也没有了,整个城市,寂静得像一口枯井。

萧子怿带着一队人马,冷冷立在萧皇的跟前。

萧皇一阵咳嗽,耸动着双肩,整个人似乎都在颤抖。

“我就知道,终会有这一天。”

萧皇苍老的声音,在空荡寂静的殿宇里回荡,“可是,我还是不忍心打压你,一直宽待着你。”

“呵呵——宽待?你何其偏心。现在,竟然说对我宽待?”

萧子怿冷冷嘲笑过去,“我母亲,为国奋战,我却被人下毒,她最后只身闯入敌营,生生累死,我不信,这些你都不知道,硕大的皇宫,处处都有你的眼线,你敢说那些下毒、诟陷,你真的不知道吗?”

萧子怿咄咄逼人的追问着,萧皇叹了口气,“你已认定,我若说我不知道,你又可会信我半分?”

萧子怿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苍老的老人,看着他身后那把龙椅,忽然觉得异常疲累。

他没有心情再去追问那些过往,逝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

哪怕可以求得真相,他也不敢去面对。他怕,那些过往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他怕,自己多年来的信念,在一瞬间坍塌。

“下旨吧。”萧子怿冷冷的说,“我保证,给你留够体面。”

萧皇看着萧子怿,却忽然开口道:“可以给他,也留个体面吗?”

萧子怿的脸色忽然一变,临到最后,他竟然还是挂念着萧子恒。

“好。”萧子怿答道,体面?体面的活,亦或体面的死?他在心里,笑了起来。

萧皇看着萧子怿,一双眸子忽然闪过一缕光芒,像流星划过天空,瞬间又消失不见。

萧子怿一挥手,干将面无表情的将早已拟好的圣旨放到了萧皇跟前。

萧皇看了一眼萧子怿,忽然笑起来,“子怿,你太重感情,若可以更冷血些,必定是一位千古名君。”

“你是在嘲讽自己吗?”

萧子怿却冷然的回道:“嘲讽自己,一辈子都是无情无爱之人。”

萧皇看着儿子厌恶自己的眼神,忽然剧烈的咳起来,他一边捂着嘴,一边颤颤巍巍的从枕下暗格里取出龙玺,在圣旨上盖了下去。

鲜红的朱砂印玺瞬间被特制的纸张吸收,留下一方鲜红如血的印记,似乎在告诉着世人,皇权,永远必须与鲜血相伴随。

干将面无表情的收起圣旨,退回到萧子怿身边。

萧皇看着干将,仰躺在床上,淡淡道,“这些就是你的月影?”

萧子怿心头却一惊,原以为做得滴水不漏的事情,原来父皇早已知道。

“有他们在,我也就放心了,子怿,你中毒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你不晓得你的母亲,是怎样好强的一个女子。她宁可自己累死,也不愿意透露你的半分情况。”

萧皇虚弱的叙述着过往,那些前臣旧事,忽然带着些凄凉浮现在两个人的眼前。

“是你母亲,临去前求我,让你不要再像她一般,受这天家束缚,她希望你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人。”

说完,萧皇侧头看着萧子怿,“可惜,无论我怎么样的冷待于你,你却还是表现出了对这把龙椅的渴望。”

萧子怿因为震惊,身子有些不稳,干将从他身手,巧妙扶了一把,掌心里吐出的内力,温暖着萧子怿的身体,他这才堪堪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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