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南屏慷慨激昂,在火把的光芒下,圣洁宛若神女,让人不忍亵渎,更加不忍怀疑,仿佛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路南屏不动如山的看着身前的灾民,等待着他们的决定,而她瘦小的身影,映入到她身后的士兵们的眼帘内,却忽然让那些士兵想起了沙场上的将军。

那些曾经的热血再度滚烫起来,士兵们忽然情不自禁的跟着说道:“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热血男儿雄浑的喊声,带着遥远时光之前沙场上的猎猎冷风,仿佛一首带着蛊惑人心的歌曲,顿时激荡起所有人内心深处的热血。

“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看去,竟然是旭儿。

他挥舞着小手,看着路南屏,“我相信路姑娘,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在旭儿和士兵的带动下,无数的灾民犹豫片刻后,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有秩序的退了开,跟着大家附和起来。

“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响彻云霄的声音回荡在坯州城,也昭示着坯州城前所未有的团结一心。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带回来的草药需要连夜制作,被打乱的隔离区需要重新安排,所有的灾民必须经过大夫的查看后重新分开,城门重新封锁,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按部就班的重新布置安排。

整座坯州城亮如白昼,在衙役和士兵们,还有那些身体健康的灾民们的帮助下,一切到也还算是顺顺利利。

眼看着所有事务都上了轨道,路南屏精神稍稍放松了些,一抬头脚步竟有些踉跄,这才想起来,自己从中午出发就只吃了少许的食物,如今折腾到深夜,竟也是撑不住了。

然而,路南屏想到此,竟没有率先考虑自己,而是举目四顾,想要找到萧璃的身影,自己没有吃,自己累了一日,他又何尝不是?

念头一起,却又再次吓到了自己,路南屏甩了甩头,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袋。

“路南屏,怎么了?头疼吗?”萧璃关怀的声音在耳际响起,路南屏深深吸了口气这才睁开眼睛看过去,“没事,只是头有些昏。”

“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都快一日一夜未曾进食,自然是要昏的。”

萧璃说话间,不由分说的就要去牵路南屏的手,路南屏下意识的一闪,萧璃惊讶的回头看去,却见路南屏脚步虚浮,扑通一声就朝他栽了过来。

这一吓非同小可,萧璃觉得自己的心仿佛顿时被什么攥紧,狠狠捏住一般的痛,他二话不说,一把将路南屏打横抱起,飞速的朝府衙而去。

月色正浓,夜风泠泠,夹杂着远处的药草香和嘈杂声音,从半启的窗户里飘进来,月光清亮的照在床铺上的人身上,越发将她一张瘦屑而又精致的脸照得晶莹剔透,那样的不沾半点儿人间烟火,仿佛随时随地都可能随着月色而去。

萧璃坐在床边,看着这样一幅美景,禁不住伸出手,用指背摩挲着路南屏的脸庞,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和路南屏的相处,仿佛千百年来早已刻入骨髓的记忆,一旦想起便再也舍不得割舍。

萧璃的心,顿时就融化了。

“笨女人!你是要吓死我吗?幸好大夫说你只是劳累过度,若你是,若你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这么拼命,是想让我无地自容吗?堂堂的钦差大人,竟然不能保护一个弱质女子。”

“呵,说到底,你也不是弱质女子。南屏,南屏,你如此特别,特别到让人无法割舍!”

“南屏,在你的心里,我究竟是怎样的?你若即若离的态度,实在是让我惶恐不安。”

“南屏,南屏……我还能不能再度赢得你的心!”

萧璃喃喃自语,渐渐疲惫的趴在路南屏床边睡了过去。

隔日,床铺上的女子睁开了眼睛,如同日光撕破层层浓云,眸色如水般清亮透彻,就连日光似乎也因此黯了几分。

路南屏侧目看着那个如孩童般趴在床铺边酣然而睡的男子,看着他英挺的轮廓,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萧璃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鸡啼刚刚两遍,东方才泛鱼肚,酣睡正浓的萧璃就被一个清丽的声音唤醒。

“萧璃,快起来,你昨晚竟然就这样睡在了我的床边?”

“嗯?”萧璃揉了揉眼睛,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会在路南屏的房里。

“嗯什么嗯?我说的话难道你又忘记了?告诉过你,瘟疫最忌讳的就是干净,你看看你,浑身上下散发着古怪的气味,蓬头垢面,昨晚一定没有沐浴更衣。最可气,你竟然就这样睡在了我的房间里,你是存心要传染我吗?”

“啊?对不起路南屏,我昨天见你昏倒,真的忘记了沐浴更衣的事了。”

谁曾想,萧璃竟然毫不在意路南屏的指责,反而道起了歉来。

路南屏一愣,转过身去,“我要去查看病情,你快洗洗休息一下吧。”

“不用。”萧璃正要说话,忽然觉得手臂和脚都麻得无法动弹。

路南屏回头,秋水般的眸子扫了他一眼,嘲讽道:“谁叫你有床不好好睡,活该手脚血脉不通,麻痹死你。”

萧璃本来还担心自己是不是也染了病,听路南屏这么一说,反而开怀的咧嘴笑了起来。

晨光初露,如同洒了一层金粉在萧璃身上,越发显得他的笑容暖若春光,路南屏无端端脸颊一红,冷哼一声转身跑开了。

“萧璃看着路南屏的背影笑道,幸福的坐在了床边捶起腿来,窗外忽然掠过一阵风,萧璃只觉得鼻端有一缕淡香袭来,他忍不住偏头,看着路南屏的床铺出神。

然后鬼使神差的将手轻轻放到了床上,触手温暖,似乎尚有路南屏淡淡的体香,萧璃忽然觉得满足,他顺势躺倒在床,憨笑如一个得了糖的孩子,猛的拽起路南屏的被子在床上翻滚了起来,唇边浮起的是怎么也忍不住的笑意。

经过一夜有条不紊的安排,灾民的分区重新安排妥当。原本以为一切都就此上了轨道,再不会有什么事,然而,当路南屏赶到广场中央时,还是发现了问题。

“王虎,钦差大人饶你不死,你就该谢天谢地了,竟然还敢挑肥拣瘦?”

“就是,如今是事态紧急,若非这样,你早就被砍了一百次头了。”

“王虎,我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肥了,竟然敢抗旨了。”

一干人围在王虎身边,七嘴八舌的教训他,而王虎的身边,放着一缸缸新出锅的药,药物蒸发出热气,将王虎抱头蹲在药缸边的身影笼在其中,看不分明表情。

路南屏听到这儿,大约也猜到是怎么回事。

王虎为人一向刻薄不仗义,如今犯了事,大家自然是落井下石,看那缸身上涂了红漆就知道,这些药都要送到重症隔离区的。

想必这王虎惜命,不肯去,所以大家才围在这里。

“王虎,你别跟死狗一样。”说话间,有人一脚踢在了王虎的身上。

“让你去送重症区的药是给你机会,也好给你今后活命寻条出路,退一万步说,就是你死了,钦差大人宅心仁厚必定对你以往所做之事既往不咎,你那八十老母和妻儿,想必也就有了平安生活。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就是,王虎,哥几个可不是为难你,我们可是大大的为你着想呢。”

“哈哈……”

路南屏看着那几个衙役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王虎,看着越来越多的灾民围观,心知此事若再不尽快处理,必定会引起灾民们和衙役之间的冲突。

“怎么回事?都没事做了?”路南屏拨开人群走过去,一众衙役们急急躬身行礼,带头一个指着王虎说道:“路姑娘,钦差大人昨晚让王虎将功折罪,谁知这厮竟不懂感恩,死也不肯送药。”

路南屏看着众人,沉吟片刻说道:“王虎,今日正巧我要去重症区查看,你就送轻症的药吧。”

王虎猛的抬头看着路南屏,那死鱼般的眼眸瞬间生出光彩。

“没听明白?”路南屏刻意冷冷问道。

王虎点头如捣蒜,“听明白了,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还不快做事?”路南屏说完,二话不说的拿了药缸就走。

“南屏,我同你一起去。”萧璃伸出手将路南屏手中的药缸拿了过来,笑意浅浅的跟在路南屏身边。

“你跟着瞎起什么劲?堂堂钦差大人还是就坐镇府衙的好,我去送一趟药就回来。”路南屏哪里肯让萧璃跟着自己再犯险,急忙就要去抢萧璃手里的药缸。

“坐什么镇,如今人手不够,我哪里还坐得住。走走走,快别再废话了,一会儿药凉了,你我岂非白送一趟了?”

萧璃说着就朝重症区跑去,一干衙役们面面相觑,一干士兵们却拦住了萧璃的去路,他们齐刷刷跪倒在地,“请钦差大人回府衙!”

萧璃面色一冷,“让开。”

这批士兵是萧璃带来的,都是贴心的人,此时此刻,他们哪里肯让萧璃去重症区?每天都是死去的灾民被送出城外焚烧掩埋,他们害怕萧璃也出什么事。

毕竟,在普通的百姓和钦差大人之间选择的话,他们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保护钦差大人。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上一章|返回目录|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