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南屏立刻装出一幅受到惊吓的模样,颤巍巍的缩了缩脖子,急急说道:“兵大哥,兵大哥,我是坯州城的大夫,今日想出来寻些草药,不想竟然冒犯了大哥。”

那士兵见路南屏瑟缩的模样,也就放松了警惕,将长矛往身边一戳,问道:“你是大夫?”

“是啊,小人不敢说是神医圣手,却也还算能够救济一方。”

那守营的士兵还未说话,一个军士模样的汉子就走了过来,指着路南屏问道:“小子,你当真是大夫?”

“如假包换。”路南屏低眉垂目,微微躬身,想了想又补充道:“如今水患四起,附近十里八乡,怕就只有我这一个大夫了吧。”

那军士闻言,犹豫了片刻,终于说道:“跟我来。”

路南屏暗暗舒了口气,却说道:“这位军爷,小人只是采药,并未冒犯军爷,军爷要叫小人去军营做什?”

那军士不耐烦的回头道:“让你来就来,那么多废话。将军晨起不适,你来瞧瞧,必不会亏待你。”

路南屏这才唯唯诺诺的跟在军士后面,一路走一路假装好奇的四处张望,却将这营地里的布局真真切切的记在了心里,当然,路南屏最关心的自然是粮仓所在。

看到在军营一角的粮库,路南屏想,这么大的帐篷,想必库存不少,就算是借点儿给坯州城,想必也应该不会影响到这营地的日常生活。

“进来吧。”带头的军士一掀帘,当先迈了进去。

路南屏紧紧跟着,一进帐子就看到一个戎装精壮的汉子,他有一张方正的国字脸,脸颊上有浓浓的络腮胡,一刀刀疤从左脸颊一直延伸到嘴角,加上那满身的杀气,远远就让人觉得胆寒。

此时,他正端坐在帐中,一双虎目精芒四射,在他的身前是一张桌案,此时桌子上摆放了一碗清粥,一碟咸菜,却没有动过的迹象。

路南屏偷偷从带路军士背后观察刀疤将军,发觉他除了脸色稍微有些发白,到看不出有什么病症。

“将军,这是附近十里八乡唯一的大夫。”带头的军士恭敬的开口。

那刀疤将军“嗯”了一声,目光如电将路南屏从上到下扫了个遍,开口道:“我没事,不必瞧大夫,给这小伙子一两银子,让他回去吧。”

刀疤脸将军声音雄浑,说话一板一眼,只是中气似有些不足。

路南屏恭顺的低着眉,闻言却忽然挑眉,“将军是看不起小人吗?”

刀疤将军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有意思,那你到说说,我今日找你来是看什么病?”

“我若说得对,将军的病便由小人负责吗?”

“那是自然。”

路南屏定定看了看刀疤脸将军,见他脸色微白,唇色泛青,加之适才说话中气不足,又想起桌案上未曾动过的食物。

路南屏想,若是大病,整座大营必定会戒备森严,军士的态度也不会如此,虽然紧张却并不十分着急,所以说,将军必定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病。

路南屏看着那未曾动过的食物,微微一笑,“将军必定是肠胃不适,想必昨夜一夜未曾好眠,故而今早就连这清淡的粥也食不下咽。”

路南屏说完,刀疤脸将军含笑点了点头,“你到还有几分眼色,那好,我的病便由你来医了。”

路南屏闻言,内心狂喜,嘴巴上却道:“将军多少还是进些粥吧,这胃部空虚可是不好。”

“不吃。”刀疤脸将军毫不犹豫的拒绝。

路南屏还待说话,那带路的军士已经抢先道:“我们何尝没有这么劝过将军,奈何将军这性子,决定的事情就再不肯更改,直到现在也未曾进一点。”

“不吃一顿又如何,只要不是不让我睡觉就成。”刀疤脸将军说着,自己哈哈的笑了起来。

路南屏闻言,立刻闭嘴不言,心中却又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这将军果然是个死板的人,也因此,路南屏立刻在心里策划了下一步的行动。

“如此,小人便先去替将军煎药吧。”

“小兄弟,你不给我把脉吗?”将军好笑的提醒路南屏。

路南屏却淡淡回头道:“医道望闻问切,如今我已见过将军,亦询问过将军情况,此等小病,何需我把脉?”

刀疤将军闻言微微一怔,随即露出笑脸,“这小兄弟,当真有趣。这份狂态到像极了我年轻时候。”

路南屏不再答话,掀帘而出,那带路的军士紧紧跟上,路南屏不冷不热的说道:“我熬药时,最忌讳身旁有人。”

路南屏话音刚落,边听将军隔着帐帘说道:“由得他去。”

军营中药材齐备,路南屏凭借着以前的记忆寻了些滋补止泻的草药熬了起来,她坐在炉火前,将刚才所见所闻再度在心里整理了一遍,总结出了几点。

第一,这将军是个刚直不阿的粗人,并且个性固执,正因为他这固执,所以一定不容易说动,更何况是借粮这砍头的大罪。

第二,军营里高手如云,戒备森严,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偷粮是绝对不可能的。

第三,如果自己以烧毁粮仓作为威胁?路南屏想了想,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显然更是不可能的。

所以,思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

路南屏看着眼前的药炉,悄悄起身朝汤药中抖了点儿白色的粉末,那是类似十香软筋散的东西,是自己在无聊时研发新药时意外产生的附属品,无论什么人吃了,都会浑身无力。

帐子里,刀疤脸将军毫不犹豫的将路南屏的第三碗汤药喝下肚,因为他已经服了路南屏的几次药,发觉身体已经好了许多。

对于路南屏年纪轻轻就有这等厉害的手段,刀疤脸将军倒是由衷的佩服,甚至产生了将路南屏收留在军中的想法。

故而,他将路南屏留在了自己帐中,并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搅。

刀疤脸将军虽然是粗人,可也知道像路南屏这样有能力的大夫,不是可以用一般办法说服的。

路南屏看着将军将药喝得一滴不剩,面容澄净的等待着药效的发作。

“小兄弟这医术了得,可愿意留在军中,为国效力?”刀疤将军将药碗放下,立刻直入主题。

路南屏闻言淡淡一笑,却一言不发的看着刀疤脸将军,就在将军兀自奇怪时,忽然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你!”刀疤脸将军看着起身缓缓走到自己身边的路南屏,禁不住满面怒色。

“将军,这药味道还不错吧?你现在是不是浑身无力,就连说话也都觉得中气不足了?告诉你,这药有个名字叫‘十香软筋散’,若是不能服下我的解药,那将军这一辈子恐怕都只能这样瘫软在地,直如废人。”

“你是谁?你想怎么样?”

“将军如此直接,小弟也就不客气了,我想找将军借点儿粮。”

“不可能!国家明令,军粮绝不外借。”

“规定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我实话说了吧,我借粮也不是为自己,是为了坯州城的那些百姓。”

“那又如何?灾民自有朝廷开仓放粮救济,何需我等借出军粮?”

“如果坯州城府衙内还有存粮,我又何必出此下策,只身犯险?”

刀疤脸闻言,再不说一句话只冷冷将头别向一旁。

路南屏看着这个执着到顽固的将军,心中着实也不想伤害到他,只得想了想又说道:“将军保家卫国,无非也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如今坯州城内贪官纵横,早已将府库内的粮食变卖,中饱私囊,朝廷虽然已经派人前来治水,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坯州城内无粮之事,便是璃城的萧县令也知道,另外璃城的商户也亲自筹集资金,买了无数粮食往坯州城送来。将军难道可以眼睁睁看着国家的子民流离失所,饿死在坯州城内?”

刀疤脸将军闻言,微微侧头问道:“璃城商户,可是萧璃公子或是路南屏小姐?”

将军记得,他在璃城的亲眷时常在家书中提及过这位路南屏小姐,对她尽是赞不绝口,说她妙计连出,让人惊叹不绝,商铺在她手里翻云覆雨,起死回生。

路南屏不想这刀疤脸将军竟然认识自己,忍不住点了点头。

将军倒也不是普通人,见自己提到路南屏,路南屏面色有异便问道:“你和路小姐有渊源?”

路南屏微微一笑,“算是吧。”说毕又继续道:“如今璃城的以路南屏为首的商户都为坯州城百姓倾尽家财,难道将军就不能为坯州城百姓借出粮食几日?”

刀疤脸将军却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不能。军令如山,如何能够违背?军粮就是军粮,便是路南屏小姐亲临,也不能借。”

“将军,容我提醒你一句,如今你身中剧毒,若是不借粮,恐怕不久于人世。”

“那也不能借。头可断,血可流,军令不能违!”

路南屏看着这个老顽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软硬兼施,甚至用他的性命相要挟,却丝毫不肯退步的人,还真是少见。

怎么办?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眼看就要成事,却再一次陷入了绝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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