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垂平野,月涌大江,大河水流滔滔,大河水围绕着整个坯州凌州等一带的县,所经之处,稻田已被水冲成一片汪洋。

两天一夜的急奔急驰,萧璃一行人已经离坯州不远,这临近不远,也能看到的惨状令萧璃惊心。

路南屏的马车也堪堪到了坯州边界处。

萧璃速度太快,她追不上,便命人在客栈打尖休息,好歹,她已经离他近了。

坯州府衙,衙门紧闭,无数灾后饿民聚拢在前面!有人手持着火把,声音凄厉:“狗官!开门放粮!”

又有哭泣声传来!

有妇人老人夹杂着儿童凄厉的惨叫,还有鞭子的抽打声。

“冲进去!打开仓门放粮!兄弟们,杀了这个狗官!”

不知道是谁一声炸喝,如雷霆爆响,立刻如冷水落进了油锅里,登时万众哗然,呼声如嘲,一波波声浪层层叠叠地翻卷开去,像地震又好像海啸,难以控制的蔓延开去。

路南屏刚刚在客栈的铺子里躺下,便听见这样动心动魄的声音,只听见客栈里有人仓惶而出,她连忙出了房间,揪住一个人便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一把甩开她,匆匆扔下一句:“坯州灾民暴动了!劫持了坯州府衙,要求开仓放粮,那坯州府衙不知道怎么回事,硬是紧闭大门,那些灾民便开始在门口闹事,如今竟抬来粗壮木头,想要撞开知府衙门,我是知府的管家,现在要赶到京城上书!你别拦我!”

路南屏心中一动,再也顾不得掩饰身份,手中一块玉牌一翻,说道:“钦差大人已从璃城星夜赶来,如今便在坯州边界处不远,说不定此时已经赶到坯州府衙,你与我一起赶去!”

那人将信将疑地看她一眼,见她身着男装,气质清贵,想是京城的贵人,便点点头,“你跟我来!”

路南屏一颗心七上八下,急忙跟在了后头。

坯州知府地衙门被人抬了两根粗壮的圆木拼命地冲撞着,这些人饿红了眼,只想着撞开衙门便可以吃上米,个个群情激奋,眼睛血红,疯狂如魔。

萧璃的队伍已经赶到!

他望着这一幕心里也是颤动的,人数,居然这么多!

一眼望去,全是黑压压不见终点的百姓们,有人赤足有人着履,个个面黄饥瘦,想是饿了有好些天了,还有些妇人袒露着胸膛露出干瘪的乳房在给孩子喂奶,孩子根本吸不出奶水,饿得哇哇直哭。

萧璃不知是急是怒,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朝廷以外的百姓!

这些人是他的子民,如今饿着肚子,冲撞着官府,而他却在这五十开外,默然而立,身边的几十名官员也都默然而立。

“各位父老乡亲!本官是萧璃!皇上钦命的钦差大臣!本官特地从璃城赶来赈灾,代表朝廷,代表皇上!请你们放弃手中的武器,我们会给大家米粮!”

萧璃气沉丹田,声音虽然不大,却立刻压下了纷纷乱乱的声音,那举木撞击府门的人也不撞了,有些发愣地看着他。

好些百姓们转过头来看着他。

萧璃沉声这:“领本官手谕,命坯州知府,开门相迎!”

百姓们一听这话,忽地振奋起来,相互瞧了一眼,目光里露出欣喜之色,“是萧璃公子!璃城那个有名的萧璃公子!萧璃公子亲赴坯州了!我们坯州人有救了!”

令牌送进去没多久,坯州府衙的大门终于颤微微地开启了。

愤怒的灾民一把揪过坯州知府,大声道:“萧璃公子!坯州知府拒不开粮仓,要将我们饿死在这里!”

萧璃一眼望见那微胖的影子,坯州知府自然是一早就收到了朝廷的圣旨,和各路文书,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是萧璃公子亲临,吓得一咕噜扑倒在地,“卑职参见钦差大人!”

萧璃冷冷地声音道:“朝廷的赈灾措施早已下达,米粮早就就位,为何不打开仓门赈灾?”

坯州知府颤声道:“大人!已经赈灾过一次,现在没有存粮了啊!”

百姓们本在愤怒,一听这话,料他也不敢当面跟朝廷当权者说谎,不由得心中开始慌了起来。

萧璃冷眼瞥他一眼,伸手拿出一份帐本出来,“坯州知府,你好大的胆子!如今还在本官面前巧言辞簧,本官一路而来,早将这帐本算得清清楚楚!上次朝廷所派发的上千石米粮你究竟赈灾到哪儿去了!”

本子啪一地声摔到了他面前,坯州知府颤着手去接,惊惶失措,惶然欲死,钦差大人是谁不好!偏偏是璃城的萧璃公子!他还来得这么快,他连作假的时间都没有!

当初朝廷每一次赈灾粮时,都是足够的数字,赈灾过一次遗留下的米粮,他总是谎报了数字填上去,等到第二年,再用陈米装作新米用于赈灾,而好米就高价卖出。

为官不过几年,早富得流油。

想他怎么想也没有想到,居然坯州再次水灾,时间相隔如此短暂,灾情如此凶猛,甚至朝廷竟毫不迟疑地派来了钦差大人!

天要亡他啊!

萧璃这一阵前冷喝,许多灾民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这个贪官果然如他们所想地那样贪了米粮,瞬间怒不可遏。

登时,灾民们就将坯州知府包围在了中间,个个目光如狼,愤怒无比,责骂声不绝入耳,呼啦一下子全涌上去,将来不及起身的坯州知府挤趴在地上,然后无数只脚踩了上去,将他的脑袋踩成肉泥!

“各位乡亲们!明日一早,坯州府衙开仓放粮!请各位明日一早在这儿相候,本官在此,必定保证你们人人有米下锅,现在时候不走,请各位先行离开!”

萧璃朗声将这话传了下去,灾民们你看我,我看你,似信非信,却没有一个人移动步子。

萧璃的亲兵们不动声色地将他护在中间,身后的朝廷官员有些惧了这些疯狂的失去理性的饿汉子,纷纷将目光投向萧璃。

灾民们嗬嗬地朝前涌,萧璃带着官员们只能一步一步朝后退。

眼看这些人已经不可控制地想扑上来,官员们纷纷抽出长刀,这武器的一抽出更加惊怒了这些人,眼神都变得血红,朝他们逼近。

“公子,前方就是坯州知府,啊……”那自称是坯州知府管家的人一看到门前那黑压压的人群,吓得闭了口。

路南屏皱眉看了又看,见他瑟瑟发抖,“怎么回事?这些灾民为何要将坯州府围个水泄不通,不是说按人数分发粮食?这有什么好抢的!”

难道真如萧子恒所说的,粮食根本不够,所以才暴动?

那黑压压的人群中,似乎有熟悉的人?

路南屏定睛细望,突然间眼神一亮,那不是萧璃是谁?

顾不得这个被吓得不敢回去的管家,她当先一人朝坯州知府狂奔。

路南屏未曾近前,就被那熙攘的人群挤开了去,萧璃的身边早就已经被那些饿狼一般的灾民围住了,他们个个眼中赤红,倒像是要吃人的模样。

路南屏无奈,只得在那人流之中远远的喊着萧璃的名字,一边不停的挥手示意。

隔着人群,萧璃总算是看到了路南屏娇小的身影,他有些担心她的安全,眉宇之间满是担忧,用眼神示意她尽快离开。

路南屏显然看懂了萧璃的意思,她的眼神也十分的坚定,在事情解决之前,他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突然之间,那些暴动的人群之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悲鸣,有人饿死了!貌似,是个孩子!

那羸弱的身板在支撑了这么多天之后,在这种巨大人流的冲击之下,终于无法站立而倒在了地上。

“不!孩子,你不能死!我们很快就要有东西吃了!”

妇人揪心而凄厉的声音即便是在这喧闹的人群之中都显得无比的刺耳,很快,悲痛就被仇恨所代替,那妇人赤红着双目,疯狂的扑向了萧璃所在的方向,“狗官!还我的孩子!还我!”

虽然及时的被士兵们隔开,那不小心划过萧璃手臂的手指也已经深深的陷入了肉中,一时间鲜血从那衣料上晕染开去,刺痛了人群中路南屏的眼。

心中一阵钝痛,他受伤了!

而此时,百姓们的情绪却越发的激动起来,他们再也顾不得什么钦差大人,什么士兵,不要命的朝着那坯州府衙冲了进去。

萧璃带来的亲兵们大多数都是府中的暗卫和千里挑一的精兵根本无法对抗如此大人流的灾民,既不能真的对这些百姓们动粗,又控制不住这些百姓们的情绪,一时间很是为难,只能尽力保护萧璃的安全。

百姓们群情激奋,一路冲进了坯州府衙之中,那些衙役们早就在那坯州知府被踩死的瞬间吓得四散逃开了,府衙的门总算是开了!

路南屏跟着那蜂拥进去的百姓们一起,总算是到了萧璃的身边,两人来不及多说什么,只一个眼神便已经明白了彼此的心情!

先平定这动乱再说!

随着那大批的灾民进入府衙之中,在这外面只留下些许稍许健壮一些的汉子看守着萧璃他们,为的就是他们趁乱跑了,而那知府管家为了活命,只得乖乖的跟着路南屏一同来到了萧璃的身边,有些猥琐的躲在路南屏的身后,他知道,自己若是被这些百姓们认出来,下场比那知府好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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