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舞蹈确实水准精良,舞娘们的舞蹈功底也实属上乘。

当音乐变得空灵之时,领舞美女娇柔的身子飞腾至白绸上。足间似乎只是点在那薄薄的布料上,她神色泰然自若,动作也依旧保持着勾引的水准,就这样翩然起舞。

大殿中,一些掩饰不住色心的老大人,可都露出了痴迷的神情呢!

后宫这么多美人,竟还有女人敢当着朝臣的面,对他眉目传情,皇帝陛下真是魅力不浅啊!路南屏不由自主地感叹。就不知,萧子怿若不是皇帝,还会不会有这么多美人前赴后继了。

紧接着,她转念一想,哪个时代不看脸,恐怕凭他那帅气的脸蛋,也少不得有人倒贴。

目光落在堂下,这样精彩绝伦又目标明显的节目,肯定不会是崔志平的主意。而主张之人,不难猜测。栗晚柔真是打得一手好如意算盘啊!

崔总管若是这样的事情都未禀告皇帝陛下,怕是这总管一职,也要做到头了。如此推算来,萧子怿怕是早就知晓了。

栗晚柔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忙前忙后,把自己真当做后宫之主。瞧着她又是和睦妃子,又是表露贤惠的,路南屏着实替她累得慌。唉,这么辛苦,又捞不着好,何必呢!真还不如之前做个嚣张跋扈的宠妃来得讨人喜欢呢!

时刻保持着清醒的路南屏,借着低头剥果子的机会,打量了一番身侧两人。

萧子怿神色不明,瞧不出什么。嗯,栗晚柔目视前方,脸上浮现的笑意状似十分真诚。

内心怕是正咽着酸涩,品尝其中各般滋味吧!虽然如今的栗晚柔不会似从前那般,遇见谁,都强调自己的得宠。但她对萧子怿会没有期待?

才怪!

再好的盘算,也免不得考虑不周。

准备这样一支舞蹈的目的,栗晚柔的司马昭之心简直是路人皆知。可是,别忘了,前段时间,源源不断往柔福宫去的那些妃子们啊!栗晚柔该不会以为自己安排了后宫妃子们献艺,人人都该对她感恩戴德吧?

人心岂是这般好把握的。

她可都看到底下有几个妃子的脸色都变了呢!

这下,栗晚柔刚刚竖立起来的形象,又坍塌了一半。

搞这出,虽为关键的,并不是舞蹈有多美妙绝伦,美人有多艳绝出尘。而是皇帝陛下,是不是会如她们想象之中,开口留下这位“仙女”。

难道仅仅因为她们两个都据说是因为有出众的舞艺,才见宠于皇帝陛下,她就以为萧子怿真的好这一口?

太过想当然了。

尽管舞蹈还没落幕,路南屏已经看到栗晚柔因着萧子怿功亏一篑流露出失望的神情了。嗯,弄不好,萧子怿纵着她插手宴会,就是为了看到如今的场景。

果然不出乎她的预料,萧子怿不懂得怜香惜玉。直至舞蹈最后一个动作停顿,他的眼神中没有露出半点柔和,更别提说出什么夸奖的言语。

娘娘不是说陛下最喜舞艺高超的女子嘛?再怎么期待,一舞完毕,美人也只能怀着失望的情绪,袅袅地缓缓退了下去。

看到因场地空置,许多人面上流露出恍然的神色,路南屏情不自禁地侧脸对身边的皇帝陛下斜眼挑眉。

好似有心电感应般,萧子怿速度感应到她的视线,对她露出精光一现的眼神。这慑人的目光,让路南屏心中一跳,但她面上却露出受宠若惊的喜色。

演戏真是会上瘾的,不知道周围的那些目光,有没有错过这一幕场景。她现在可真是宠妃的节奏呢!

预备好的一切不曾上演,没有达到她内心的期望。

栗晚柔用帕子掖了掖嘴角,掩饰住自己复杂的情绪。也许,陛下会在宴会后吩咐将人送去甘泉宫侍寝,抱着侥幸的希望,她在心里劝慰自己:不急,不急。

有这支《广寒飞仙》珠玉在前,后头的表演,都变得乏善可陈。

在所有表演的最后,路南屏难得看到数不上名的几位妃子,展现了不同的才艺,只是让人惊艳的却只有之前那动人的一舞。

做人其实很简单,投桃报李便是最简单的释义。

觉得此处该行使自己宠妃的权利,路南屏拉着萧子怿的衣袖,用靠近的几桌都能听到的声音建议道:“陛下,几位妹妹表演如此精彩,您不如给些赏赐以喂劳苦。”

对这几位尽心尽力在皇帝面前崭露头角的妃子而言,侍寝这样天大的惊喜,原本报的期望就不大。能得些赏赐,就说明她们在陛下心中书写了自己的姓名,自然是万分欢喜。

自己真是体贴,路南屏深感如此。

萧子怿缓缓饮了一一杯酒,沉声道:“就听爱妃的,赏每人,白银二百两,贡缎十匹,珍珠两盒。”

后面的贡缎和珍珠,她能理解,可这白银?后宫中,按照理论来讲,是用不着银子的。唯二的用处也不过是赏人和无法直言了当的贿赂。赏就赏了吧,这数目也未免,太难以言齿了。

福泰高声传唱了萧子怿的旨意,殿下几位妃子满脸激动地行礼谢恩。

只是明眼人都知道,在此之前,是锦妃娘娘对着陛下说了什么,陛下才开口赏赐的。

没瞧见另一旁的柔妃娘娘面色都显得有些阴沉了嘛!看来后宫哪怕人数不算过多,也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般和谐啊!

路南屏才不管栗晚柔去死,她就这么随意的举动,也不是为了收买人心。指望这些后妃回报一二,还不如烧点香来的便利。就权当她一时突发的善心吧!

宴会即将落下帷幕,她才注意到,映繁的脸色有些苍白,怕是遇到了什么。她招来长谣,附耳低语,嘱咐她一会儿跟着去看看。

“陛下。”栗晚柔刚想说些什么,萧子怿便打断她,“柔妃今日也劳累了,不若回宫早些休息,朕就不去相陪了。”

说完,他与路南屏一同离去,只给她留下联袂而走的背影。

离得稍显迟了些的栗夫人,望着高立在殿上的女儿,欲言又止。当初她就劝说夫君,不要将柔儿送进宫,可是他们父女不听。如今,她什么也做不了?

察觉到身旁夫人低落的情绪,同样看到这一幕的栗将军,按下心里对夫人的不悦,朝着不远处的言丞相冷哼一声。

月朗星稀,宫殿中走出的人群中,楚尚书不知不觉落到了后面。

身旁的人,回头见到所离不远的楚美人,心下有所领悟。父女相聚,乃天伦之乐,没有人不识眼色地去计较外臣与后宫嫔妃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触什么的。

夜色下,父亲的脸庞映入楚映繁眼中,她神色恍惚。

回想之前在大殿中,她观赏表演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视线投向自己,对上那道目光,竟是暌违半年之久的父亲。

大约知道他又是那番老调重弹,只是惦念着奶娘,她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思。

“你如今攀附上锦妃娘娘,就该想着法子,得了陛下的宠爱。别跟你那倒霉娘似的,中看不中用。实在不行,也要拖到两年之后,你妹妹进宫的时候。”

至于家中突然间少了的那位老奴,在楚尚书看来,完全不值得担心。他是她父亲,供她吃喝,培养她琴棋书画,难道她还能忤逆他不成?

说完两三句,楚尚书也不管她什么反应,径直转身离开。

这就是她的父亲,明知道她身体并不康健,只字不提关切之语。只会提醒着她抓紧一切可能,尽快得宠。即使不能得宠,也要占着位置,等下次选秀为她那庶出的妹妹腾出。

她娘亲,即便过世这么多年,被他提及,也是满脸嫌弃。那是他起于微时的发妻啊!这样的国之栋梁,这样的读书人,真是为人所不齿。

这样的人竟然是她的父亲。从他的身上,她已经看不出人性所在。

在楚尚书开口前,就将自己身影嵌进阴影之中的长谣,也是不敢置信,她方才听到的一切。

她不记得生父是谁,但小时候,继父对她跟娘亲,也是十分疼爱。若不是突如其来的灾难,她相信自己如今的家庭,也定然和乐美满。

瞧着那孱弱的身影,定定地站在那里,长谣莫名地能体会自家主子那颗疼爱妹妹的心。

“美人。”

突如其来的一声,令楚映繁从悲切的情绪中清醒过来。恍然间想起父亲刚刚的一番言语,她慌忙地解释道:“长谣,你都听到了?我没有想要借着姐姐……”

“奴婢相信您,娘娘也是一样。”长谣用完全信任的语气打断了她带着慌乱的解释,“在大殿内,娘娘见您神色不好,便嘱咐奴婢在宴会结束后,过来瞧瞧您。”

知道她没有误会,楚映繁心中轻松下来,那颗冰凉的心,似乎又立刻炙热起来。她知道这是因为她们毫无保留的信任。

相携着走上回后宫的道路,楚映繁望着灯笼照在身前的光亮,默默地展开笑颜。

她的人生,也不尽是悲凉,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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