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小冲进灵山客栈，秋老板正在和账房一起看账本。林小小绕过了客人和伙计，紧紧地抓住秋夜的衣袖，低声说。
“秋老板，蓉蓉姐出事了。”
林小小本想拉着秋夜一起去衙门，但是她发现自己完全拉不动。反而是秋夜朝围上来的伙计们摆摆手，反过来拉着林小小去了后院的卧房。秋夜给小林小倒了杯水，让她慢慢把事情说清楚。
“你先喝口水，告诉我蓉蓉现在在哪里，你们遇到什么了？”
“我们衙门的库房翻卷宗。是我提议让蓉蓉姐变成她死后的样子，但是她现在变不回来了。”
秋夜叹了口气，思忖片刻，从柜子里拿了一个小盒子出来，让林小小把眼睛闭上。
林小小连忙闭上眼，她感受到有人抓着自己的肩膀，脚下空了一下。听秋夜指令再睁开眼时发现两人已经到了衙门的后花园。
林小小带着秋夜从小路绕到了库房，推门进去，蓉蓉还是蹲在原来的那个角落里。蓉蓉双眼紧闭，胳膊紧紧环抱着自己，身体微微的颤抖着，脚下湿了好大一片。
林小小小心翼翼的超蓉蓉走去，越靠近越能感受到那股浓重的水汽，那股湿冷直往她的骨头里钻。秋夜阻止林小小继续靠近蓉蓉，自己一个人走过去，把手放在了蓉蓉的头上。
“我虽预料到你们两个小丫头早晚会闯点祸出来，但我没料到这么快。”
蓉蓉没有睁开眼睛，只能感受到从秋夜的手传来的暖意。很奇怪，自己明明是一只鬼，竟然还能感受到温暖。
那股暖意慢慢从头顶蔓延开来，直到蓉蓉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那些悲伤和憎恨的情绪也慢慢淡了下去。但是蓉蓉知道，它们不是没有了，只是被隐藏了而已。
林小小只看到秋夜把手放在蓉蓉的头上，没过多久蓉蓉就变回了之前的样子。欣喜的上前围着蓉蓉左看右看，确保她是否全部变回来了。
“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秋夜赏了这两个小丫头一人一个爆栗，走到案桌前坐下。
蓉蓉踌躇片刻就走到秋老板面前跪下：“蓉蓉自知已受您诸多恩惠，不敢奢求更多。但是蓉蓉确实很想知道自己过去发生了什么，还请秋老板明示。”
林小小闻言也用充满希冀的眼睛看着秋夜，她们都知道秋夜知道的远比告诉自己的多得多，甚至秋夜可能知道一切。
“刚才那副样子就是我捡到你时的样子，也是你死时的样子，我想你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你确定要我继续说下去吗？”秋夜随手翻看着桌上的卷宗，仿佛看到什么好笑的东西，嫌弃的笑了一声，“这灵山县衙倒也是有趣。”
林小小看着秋夜的眼睛，黑色的瞳孔里隐隐流转着琥珀色的光，就像陈年的美酒诱人迷醉，她甚至隐约闻到了香醇的酒味。林小小转头看向跪着的蓉蓉，她的身体还在轻微的颤抖着。
“还请秋老板明示。”蓉蓉又一次闭上了双眼，即使明知真相痛苦不堪，她也还是想知道一切。
“好。”
秋夜说她是两个月前遇到蓉蓉的。腊月的夜晚本就特别寒冷，那一晚更是刺骨。
蓉蓉是顺着灵山县外的洛河漂来的，一个惨白的灵魂随着河中的碎冰起起伏伏。衣衫褴褛的女子浑身伤痕，空洞无神的眼睛呆滞的望着天空。
鬼差把蓉蓉从河水中捞出来，她始终是呆呆的。悔恨与不甘的情绪像烟雾一样缠绕着她。鬼差说这是一个可怜的女人，遭奸人所害后崩溃投河自尽。在河水里漂了这么久，连魂魄都被冻伤了。若是就这样带回阴间，不说能不能投个好胎，这冻伤怕是会带到下辈子去。
秋夜把蓉蓉从鬼差手里讨来，想治好她的冻伤。只是这冻伤的根源是蓉蓉死前的怨恨和不甘，只有解开心结才有希望治好。虽说有秋夜作保，鬼差推迟了带蓉蓉去轮回的时辰，但是滞留人间的时间越长，对来世的影响就会越大。
鬼差不能透露蓉蓉生前的事情，秋夜也不能随便离开灵山县。只知道蓉蓉是顺着洛河漂来的，那就应当是投河自尽的吧。剩下的一切还得靠林小小她们两个自己去找。
秋夜从小木盒中拿出了一个白玉瓶，往蓉蓉眉心倒了几滴透明的液体。
“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些了，再多的就得靠你们自己去找。我这药只能让蓉蓉的神志保持清醒，不过若是情绪波动过于剧烈，药效就不能保证了。”
秋夜叮嘱完两人后就回客栈去了，库房里只剩下林小小和蓉蓉相顾无言。
“蓉蓉姐你还好吗？”虽然蓉蓉看上去不像之前那样憔悴，林小小还是很担心这个姐姐。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蓉蓉这么年轻却死得这么惨，林小小心中的同情之意更甚。
“我已经无碍了，小小妹妹无须担心。这些事情我总是要知道的，正如秋老板说的那样，我还能有机会查明真相已是万幸了。”
蓉蓉说着给林小小行了一个大礼。
“我也知道这事查起来很是麻烦，而我已是一缕幽魂，小小妹妹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能再报。”
“蓉蓉姐姐无需如此。我自小立志做捕快，就是要帮助弱小，伸张正义。蓉蓉姐姐的事情我自是义不容辞。”
林小小回到案桌钱继续翻阅卷宗。“蓉蓉姐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些虚的，还是快点查案正经。”
既然是蓉蓉自己投河自尽的，那么衙门里当真是不一定有记录了。不过这次林小小查到一个半年前来自桃园村的报案。
卷宗上写着，半年前桃园村有一个女子被路过的山贼奸淫。虽说在不远的猴头山上确实有山贼的存在，但是只听说他们会抢劫过往的富商，从未伤人，更是没听说过有欺辱妇女的案子。更何况，猴头山和桃园村之间只有三五日的路程，但是山贼没道理特地跑到桃园村犯案。而且这前后一个月也只有桃园村这个案子上报。
“蓉蓉姐姐你看这个案子，虽然没说受害女子的姓名，但是我觉得可能性挺大的。这个桃园村正好也在洛河的边上。”
为了慎重起见，林小小又翻了一遍卷宗，还是觉得桃园村的这个比较像。不过去桃园村来回肯定要过夜，林小小一时也想不到理由和陆捕头请假。
林小小和蓉蓉商讨后决定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蓉蓉就负责去灵山县里多走走看看，努力回忆起更多的细节；林小小就负责在衙门里打听有关这个案子的消息，也再看看有没有别的案子更像是蓉蓉的。
两人都是说干就干的性格，既然决定要查明真相，那就不能再沉浸在伤感的情绪中了。
蓉蓉先回客栈找秋老板请教更多关于避免自己再次失控的方法。当然啦，如果能学到一些“小把戏”就更好了，毕竟这件案子不能光明正大的调查。
林小小则挑选了一些别的卷宗一起抱着去找陆捕头请教请教。
“这起盗窃案为什么没有抓住犯人也结案了啊？”
“因为被偷的玉如意其实是送给自己小叔出远门保平安了，报错案了。”
“这起诱拐儿童的案子呢？”
“那个拐子是个死了儿子的疯婆娘。她确实有好好的照顾那个孩子，报案的看他实在可怜就算了。听说现在还时常会带着孩子去看看她。”
……
“那这起山贼奸污少女的案子为什么没有后续了呢？”
“嗯？我看看哦。是这起案子啊。”陆捕头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回忆了一会儿。
“这起案子有点奇怪的。村民在河里捞到了女孩子的尸体，那个样子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尸体又是泡在水里的。村民们说前段时间看到有山贼路过，知县就做主把这个案子归到山贼头上了。”
“可以这么随便的吗？”虽然林小小是在衙门长大的，但是平时具体处理案子的过程还是不让她参与的。她知道陆捕头和捕快大哥们都是嫉恶如仇的好人，但是没想到在灵山县还有这样的事情。
“王知县做主的。那时候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知县不同意的话也没法专门派人去桃园村细查。”陆捕头想起这件事情也很气愤，那么年轻的女孩子就这么死了，他们做为捕快还不能帮她报仇。
“等新知县来了我就和他提提，王知县在任的这些年，这样的案子也不少。没有县令的许可，我们这些做捕快的也不能擅自查案。”
“那干爹我们把这些案子的卷宗都整理出来吧。等新知县到了就给他看。”林小小拉着陆捕头就往库房走。
“小小你记着，这事我到时候自会和新县令说的，你别瞎插嘴。”陆捕头看自己闺女娇憨天真的样子，颇有些无奈。这么可爱的女娃娃，在这衙门里当差，以后看到那些残酷又黑暗的案子，可怎么受得了啊。
陆捕头巴不得林小小一辈子这么善良纯真。但是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他不能一辈子保护她。这么些年来，他们夫妻俩也不是没有给小小相看过婆家，但是小小这身世着实没什么人家能够接受。纵使小小相貌秀丽，性子也好，灵山县的人家再喜欢她也不愿意娶她进门。这么想来，做个捕快也挺好，毕竟以后不愁没饭吃。